奔特累
留下一些文字，供日後回味
我第一次去俄羅斯和烏克蘭是1997年。那一年，是我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的第二年。我在一家中國北方化肥廠的國際貿易部工作。 工廠主要產品的是氮磷鉀複合肥。其中鉀養分的主要來源是氯化鉀和硫酸鉀，氯化鉀是天然礦材，而硫酸鉀需要硫酸與氯化鉀化學合成，所以硫酸鉀的價格和營養度都高於氯化鉀。中國是一個鉀肥資源缺乏的國家。上世紀80-90年代初，中國的鉀肥基本上都是從加拿大和美國采購。加拿大鉀肥是第一家在中國做廣告的外國化肥公司，知名度較高。 中蘇（中俄）關係改善後，中國開始從俄羅斯大規模進口氯化鉀，物廉價美。 俄羅斯的鉀礦資源主要分布在烏拉爾山脈。開采後，一小部分可以經鐵路運輸到中國，大部分因為海運運價低廉，仍需要鐵路運輸到黑海沿岸的港口後，再裝船發往全世界。 我們工廠從1995年開始和俄羅斯鉀肥公司合作進口氯化鉀。貨物從烏拉爾州鐵路運輸到烏克蘭的尼古拉耶夫或者馬爾烏波裏港，然後裝船發運到中國。 由於當時中國與俄羅斯貿易中存在大量亂象，為了防止貿易欺詐，公司決定每次訂貨後都要派出代表去裝貨港監督。 提單上需要有貨主代表簽字才可以安排信用證付款。 這個貨主代表聽起來名頭不錯，實際是個苦差事。因為當時俄羅斯經濟和治安都很差，部門裏沒有多少同事喜歡出這趟差。 他們青睞的目的地是日本，台灣或者美加。 所以這個差事很自然地就落到我這個新進員工身上。
1997年10月底，領導交代我準備去俄羅斯拜訪供應商，然後去烏克蘭的馬爾烏波利港監裝氯化鉀。公司替我申請了紅色大公務護照，去俄羅斯和烏克蘭等都會免簽。我後來才知道，隻有政府部門和大型企業的幹部才有資格申請公務護照。但持有這個護照的前提是：出發前要接受外事辦的國安教育，回來後要遞交一份出國總結，連同護照交還給外事辦。 具體的教育內容不太記得了，但主要是有關保密，以及不能在外做出不利於祖國形象的事情。 回來後的總結書也差不多同樣的內容，需要聲明自己在外期間，嚴守組織紀律，維護祖國形象，圓滿地完成了組織交代的任務等等。 在此之前，我連飛機都沒有做過，更別提出國。 但那時候真的年輕，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無比的興奮。 那時候的女朋友（我現在的老婆）對此還有點擔心，覺得俄羅斯和東歐太不安全了。
等我到了首都機場，我真的開始緊張起來，心中七上八下。領導一直送我到了登機口，給我大概講解了安檢，邊檢和登機的流程。我好像因為緊張也沒有太專心聽。 等我到了安檢開始排隊，就基本上是跟著人流走，懵懵懂懂地就到了登機口，這時才稍微安心平靜下來。我迫不及待地去找機場吸煙室，因為那個時候我還抽煙。到了吸煙室，吞雲吐霧一番，才徹底放鬆下來。 到了登機口，我不敢四處轉悠，老老實實的守在登機口，望著外麵的飛機左看右看，到處都充滿了新鮮感。 估計為了省錢，公司給我定的是俄羅斯航空公司的航班，機型是伊爾86，是當時俄羅斯國產的大飛機。 我的座位在飛機尾部。那個時候俄航飛機上是允許吸煙的，但吸煙艙在飛機後部，中間和前艙都是非吸煙艙。 等我找到座位坐下，就看到很多俄羅斯倒爺大包小包的上了飛機，基本上人手一瓶在免稅店買的伏特加和西洋烈酒。等飛機進入平穩飛行狀態後，這些倒爺就開始喝酒，抽煙，很快機艙內酒味四溢，煙霧繚繞。有些人喝高了，還放聲歌唱，飛機上漂亮的俄羅斯空姐有的還和乘客一起哼唱，與民同樂，讓我大開眼界。現在想起來，真覺得不可思議，我是如何忍受長達7個多小時的煙酒混合味道抵達莫斯科的。
快要降落的時候，很多乘客已經開始打開行李拿出厚厚的羽絨服和夾克穿在身上，而我的冬衣卻和行李一起托運了，我身上就是一套西服，不禁心理暗暗叫苦，會不會在機場挨凍。飛機降落後，室外溫度是零下11度，而且沒有棧橋從機艙進入機場大樓。所有乘客要下機搭乘巴士去入境大廳。 我的單薄外衣在其它冬衣上身的乘客中格外顯眼，甚至有個大哥豎起拇指，估計意思是我身體好，抗凍吧。 可他那裏知道我的苦衷。 剛出機艙的時候，我並不覺得冷，隻是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隻有到了大巴上接觸到上麵的扶手的時候，才感覺到刺骨的冰凍。原來大巴上是沒有空調和暖氣的。 還好人多，一會兒就有了熱氣。 等到了大廳，謝天謝地，裏麵溫暖如春，甚至穿著西服都有些熱。
領導事先交代過我，過邊檢和海關的時候要鎮定。 要用流利的英文回答問題，這樣不會被刁難。 事實果然如此， 我畢竟西裝革履，手持公務護照，正宗托福英語口音回答邊檢的問題，比方說來俄羅斯的目的，下榻的旅館名字等等。俄式英語聽起來比較容易，雖然很蹩腳，但發音還算清晰，比聽印度英語容易多了。到了海關，有一個十分危險的環節，就是所有人必須將申報的美金交給海關當麵一一清點。 但其中的貓膩是，等你把美金交個一個海關人員後，另外一個就會故意找你行李的麻煩，讓你的視線或者你本人離開清點美金的人員，他趁你不注意，就會順勢抽走幾張，等把美金還給你的時候，估計已經少了幾百了。 對付他們的辦法就是堅持要等完美金交還給你後，再去處理行李的問題。 我後來幾次去莫斯科都沒有被黑過，但沒想到去烏克蘭敖德薩的時候栽了，被海關人員偷去了三百美金, 此是後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