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叫的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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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的婚禮---第十章 他對人像對狗一樣好嗎?

(2023-01-13 06:59:47) 下一個

      那一晚曉君輾轉反側,很久不能入睡。一方麵午覺睡得太好了,一方麵魯茜茜和周雅靜的婚姻讓她難以釋懷。她們是兩個極端。一個處在情誼綿綿之際,羨煞旁人。另一個卻是恩斷情決,讓人為之歎息。曉君想她自己和王施喜算什麽情況呢?

      周雅靜雖然偏激,但有一句話說得好,五年後魯茜茜還這麽看好畢致忠,那才叫真正的運氣。曉君深有同感。

      曉君上高二時,和王施喜認識的。那時王施喜已經工作,來太原開年會。曉君的父親負責組織會後旅遊,正值曉君放暑假,就也跟著去五台山玩。一群老頭老太、中年人之間,就王施喜和曉君兩個年輕人,很自然地玩在一起,成了好朋友。然後就是漫長的通信,保持了聯絡若幹年。九三年王施喜去北京開會,順便到南開看看曉君,又重拾這段感情。王施喜比曉君大五歲,社會閱覽豐富,而且天生愛操心。每次曉君去南昌看他,路線、接待,什麽都安排得平平整整。曉君一向很享受。

      可到了美國之後,對曉君而言,許多婚前的感覺,這兩年多一點點變了味兒。以前的關懷備至,現在她覺得是一種束縛,是被王施喜管頭管腳。就拿買衣服為例,盡管一介窮學生,曉君還是不時會去mall裏逛逛,淘幾件衣服。花個一二十塊錢,穿出個新鮮感和好心情。王施喜對此很反感。有一次王施喜檢查一遍曉君這兩年添置的衣服,沒好氣地評價說:“你怎麽就挑這種橫條條的衣服買!買來買去就是T恤,長袖、短袖、白底黑條條、黑底白條條!就不知道換個花樣、款式?”

      曉君聽了反唇相譏:“你管那麽多幹嘛!我喜歡就行了。又沒花你的錢!”因為他們不是同時來美,兩人就各開了銀行賬戶。曉君負責房租什麽的,自覺已做了巨大貢獻。花些小錢買買衣服是理所應當的。

      王施喜怒道:“我管太多了?不管你要飛天!就知道圖便宜,買一堆垃圾,我看著就來氣!”

      兩人口角半天,不歡而散。

      以前在國內,什麽事兒都是王施喜張羅。來了美國,語言不通,王施喜常得求助於曉君。比如逛商場,想買什麽東西找不著,王施喜馬上就要曉君找個店員來問。曉君卻不願意麻煩人,反正有時間,多走幾圈總能找到。王施喜對此也極惱火,說:“你怎麽就那麽金口難開?問一句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到處找?我看你英語也就那麽回事,不會問就明說!少裝蒜,什麽懶得問!”

      曉君也反擊道:“沒錯,我就是不會說。有本事自己學好英文,自己去問啊!”

      幾次下來,兩人都學乖了。尤其逛mall,曉君自動約個女生同去,絕不要王施喜奉陪。偶爾,王施喜需要買什麽也去逛時,也是兩人下了車就分開,約好時間地點再會合。

      曉君知道她心底深處,是驕傲作祟。王施喜在國內政府部門工作,人際關係很複雜,王施喜沒少抱怨。曉君覺得她使王施喜陪讀出來,離開那個是非之地,就算立下了汗馬功勞,夠王施喜感恩戴德一輩子,俯首帖耳聽她的。沒想到王施喜絲毫不改他的驕傲,我行我素,唯我獨尊。曉君好心建議他學些什麽專業,沒幾天就否了。自打在餐館送外賣,家裏的事也轉移到曉君身上。每晚七八點鍾從實驗室回來,一進樓就是印度餐、中餐的香氣。曉君進了冷冷清清的家,才開始洗菜、準備晚餐,常覺得日子過得沒意思。王施喜對她也不像國內時那麽體貼照顧,還常常批評貶損,讓曉君覺得這是一隻白眼狼,占盡了便宜,還要說這是他應得的。

      盡管有種種齷齪,曉君心中對婚姻、愛情還是無限神往的。有時聽著任靜、付笛聲的《知心愛人》,像“在風起的時候讓你感受什麽是暖”,想起三毛和荷西,蕭峰和阿朱,楊過和小龍女,許多淒美的愛情故事,常有一種酸楚的、蕩氣回腸的感覺。曉君想自己可能是小說看得太多了,把愛情看得太完美。而真正完美的愛情是遭天嫉的,所以都不長久。她和王施喜算什麽,不過兩個俗人,婚姻中有這許多矛盾,也就不足為奇了。比較之下,她寧可要一份平庸的、但安安穩穩、長命百歲的婚姻生活。想到這些,她對王施喜的態度也就平和多了。

      有時照鏡子,曉君發現自己不複當年神采飛揚、打心底高興出來的模樣。有王施喜這樣的丈夫一天到晚管著她,批評加挖苦,她神色中漸漸多了淡漠和提防。所以周六早上接到莊勵,曉君第一感覺是真好,畢竟還有人歲月不留痕。這樣甜美如初,一定是享受婚姻愛情滋潤的女人。看來美國老公還是有他的可取之處!

      莊勵笑容滿麵地走近曉君和周雅靜,道:“原來你們都來啦!早知道我昨晚就該飛過來的。這個魯茜茜,居然沒通知我!真好,這次全屋又聚在一起了!”說完一一擁抱了一下。

      曉君笑道:“嫁給美國人,禮節也更新換代了!下一次怎麽著?hug and kiss?”

      莊勵笑道:“好啊,我沒意見!”

      周雅靜道:“我也讚同!”

      莊勵又問:“魯茜茜呢?主角忙什麽去了?”

      曉君道:“她一早要去教會準備,昨晚特意到旅館囑咐我們接你。還送了冰糖銀耳等你吃呢!咱們先回旅館放行李吧,然後換換衣服,吃點東西去教會。婚禮兩點開始,咱們也別太早去,省得給人家添亂。”

      莊勵伸伸舌頭,道:“我還以為咱們給魯茜茜的婚禮添色不少呢!聽聽你這評價,‘添亂’?!太滅自己威風了。”

      周雅靜道:“應該說是增加喜慶氣氛。”

      曉君道:“有Susan那些人負責娛樂,咱們就省省吧,做好魯茜茜的娘家人就行了。”一邊說,一邊接過莊勵的背包。

      莊勵拉著一個小行李箱,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問道:“魯茜茜和她婆婆怎麽樣了?還是劍弩拔張、一觸即發?”

      周雅靜笑道:“正是。再加上咱們壯膽,激烈衝突,指日可待!”

      曉君也跟著拽文道:“別危言聳聽了!不過小小矛盾,山人自有妙計,已經化解得差不多啦!”於是把婚禮籌備中,魯茜茜怎麽想著省錢,畢張淑怡怎麽想著隆重氣派說了說。莊勵對婚紗、鑽戒、鮮花等等大有興趣,一一細問了價錢,然後道:

      “魯茜茜就是小家子氣!這些開銷,也就是美國最低檔次的婚禮消費而已,虧她還心痛成這樣!”

      曉君道:“你的婚禮怎麽樣?算什麽檔次?”

      莊勵得意道:“中等偏上吧!我婆婆搞珠寶的,審美眼光一流。回頭show你們幾張相片,那叫人間仙境,美奐美倫!”

      周雅靜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莊勵,你現在說話,成語一串串的嘛!”

      莊勵謙虛道:“難得有老朋友一起說說中文,文思泉湧,讓您見笑了!”

      周雅靜道:“咳,我是想說,要是上大學那會兒,你會說,好美喔!美得讓我快窒息了,我幸福得要死掉了!哈哈,你啥時候從瓊瑤變成曹雪芹了?”

      曉君道:“曹雪芹還達不到,金庸吧!”

      莊勵嗔道:“好啦,生物係兩大才女!幹嘛嘲笑起我來了?”

      曉君笑道:“哪裏哪裏,我們哪配嘲笑你?我們不過書呆子兩個,您才是三千寵愛集一身的美女!你嫁了麥克,不知多少人失魂落魄、惆悵終生哪?”

      莊勵歎了口氣道:“唉,好多人喜歡你不是什麽好事啦!到頭來反正隻能嫁一個。你們這樣挺好的。不像我,又要顧及這個,又怕傷了那個。最終還疑心是不是選對了人?”

      聽莊勵說得真誠,曉君也收起玩笑,認真道:“怎麽啦?你和麥克結婚才幾天,就懷疑選錯人了?”

      莊勵道:“沒有,我不過隨口一說。麥克挺好的。這次回國,我哥的孩子都五歲了。他養了隻狗。我們去我哥家玩時,狗一直叫一直叫。我嫂子就讓小寶拿盆水,潑到狗頭上,讓它住嘴。麥克說no,no,no!要這樣:用手握住狗的嘴巴,直視它的眼睛,堅定地說,不行,不行!試了兩次,狗真的不叫了!麥克還教小寶怎麽訓狗,那狗還真聽他的!他們兩個人玩了一天,可投緣了!臨走我嫂子對我說,麥克有愛心有童心,將來會是個好父親。”

      周雅靜冷不丁來了一句:“他對人也像對狗一樣好嗎?”

      莊勵愣了一下,不悅道:“這怎麽能放一塊兒比呢!”

      曉君打圓場道:“就是,都說小孩子和動物才最認人呢。沒那麽多花言巧語,不存在語言障礙。實打實的!哎,你們家親戚朋友是不是特羨慕你,找了個美國人?”

      莊勵不在乎地道:“滿北京城老外海了去了!沒什麽稀罕的。老人家沒什麽;不過我的表姐表弟們和麥克說說英語,倒是都很高興。說麥克理解力強,他們詞不達意的話他都能聽懂。還說麥克英語說得又清楚又好聽,比他們學校的外教強多了。”

      周雅靜道:“聽說去中國做外教的都是些在美國混不下去的loser!”

      曉君道:“別這麽刻薄吧!我們教會支助的幾個傳教士去中國辦醫院、教英文,都是很好的人!人家好好的美國不呆,跑去窮鄉僻壤、咱們都不願意去的地方做事,光這犧牲精神就了不起!”

      莊勵道:“呦,你也入教了?”

      曉君道:“什麽入教,聽著怪怪的!我們的術語是決誌信主。”

      莊勵道:“你真的信嗎?”

      曉君點點頭。

      莊勵又問周雅靜道:“你呢?也信了?”

      周雅靜道:“沒有。以前我對基督徒印象還好,可現在有點煩他們了。他們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告訴你,不要這樣,不要那樣!好像隻有他們是真理、是權威!而且又沒人去請教他們,就上趕著來教導你!真叫好為人師!”

      曉君道:“他們隻是想把神的愛傳給你而已。就好像一個大人叫小孩不許玩火,不許摸電源插孔,這叫好為人師嗎?是因為愛小孩,怕他受傷才這樣。”

      周雅靜道:“你這邏輯還真和他們一樣!他們怎麽就確信自己是大人了,別人都是不懂事的小孩?不說基督教講謙卑嗎?我看基督教的驕傲才數一數二。”

      莊勵接口道:“麥克也說,教會的人就是表麵好,又有愛心,又那麽虔誠善良的!可背地裏,他們說人八卦、拉幫結派、明爭暗鬥,和社會上沒什麽兩樣。我剛來美國的時候,還參加過一些教會的活動。和麥克交往後就不去了。麥克說過,隻要自己做個好人,不在乎參加什麽宗教。”

      曉君悶悶不樂道:“我隻去過中國教會,覺得挺好的。也可能我是新人,教會的陰暗麵還沒接觸到吧。”

      莊勵善解人意地道:“不接觸更好,隻要你信得開心就行。不說這個了,麥克常說,有些話題要避免,一個是政治,另一個就是宗教。這兩個話題最容易引起爭執,傷感情!”

      三人安靜了一會兒,出了機場,周雅靜開車回旅館。莊勵看看外麵的景色,說道:“美國真是老土,任何一個大城市,除了市中心,連幾棟高樓都沒有。Indiana什麽樣子,這兒也差不多。比起北京真差遠了!”

      曉君陪她坐在後排,聞言問道:“你這次回國,有沒有回南開看看?”

      莊勵道:“可惜,沒有。我們一共就回去三周,還回老家辦了次喜酒,忙得啥都沒顧上!”

      曉君道:“哈,和我一樣,婚禮都得舉行兩遍。那你中式、美式婚禮都體驗過了,喜歡哪一種?”

      莊勵想想道:“美國婚禮很莊重,很漂亮,但沒什麽意思。中國婚禮雖然有點亂糟糟的,但熱鬧、好玩!我本來想著回國簡單辦一下就是了,沒想到麥克說,他希望有一個傳統的中國婚禮。我爸特認真,就找了家婚慶公司籌劃。什麽坐花轎啦、騎馬迎親啦、拜天地啦,像模像樣,我們還上了縣城日報呢!”

      曉君不可置信地道:“天哪,你們不會還穿了古裝吧?”

      莊勵得意道:“沒錯,而且不是照婚紗照穿的那些便宜貨色喔!我的是正兒八經緞子的鳳冠霞披,麥克長袍馬褂,花了老爸不少銀子呢!”

      曉君道:“穿那些衣服,你不別扭嗎?”

      莊勵道:“新衣服嘛,總會有點不舒服,穿一會兒就好了。”

      曉君道:“唉,我是說,就你們穿古裝,其他人穿現在的衣服,你不覺得不協調?”

      莊勵道:“沒有哇!我如果穿婚紗,也是與眾不同呀。新娘子當然得顯眼!再說,我爸媽、麥克爸媽也都定做了旗袍、唐裝,還好啦。回頭給你看相片,就像什麽古裝戲的劇照,很好玩。”

      曉君腦海裏設想一下,還是覺得怪怪的。

      莊勵又道:“還有好玩的呢!麥克不是騎馬嗎?人家早早牽了匹大白馬來。他自以為有動物緣,上去又拍又摸的,結果給馬咬了一口!好多人開玩笑,說馬也要開洋葷呢。幸虧傷得不重。後來還有跨火盆、射箭什麽的。我也是結這場婚,才知道老式婚禮一堆講究呢。以前印象就是一群人大吃一頓!”

      曉君道:“我也這麽覺得。吃飯、敬酒,還一個個拚命想把新郎灌醉嘍,特無聊。我以前不是教一個韓國人漢語嗎?我看了他們的結婚錄像。新郎新娘都如臨大敵似的,一臉嚴肅。我還問他,‘這是結婚,應該高興、微笑啊,為什麽這麽嚴肅?’他回答說,‘老師,這是我第一次結婚呀,那麽多長輩看著,擔心出錯,當然緊張,怎麽笑得出來?’當然這也有點過了。但國內婚禮一個個又吵又鬧,烏煙瘴氣的,也太輕佻了。”

      莊勵被曉君總結的有些掃興,反駁道:“結婚圖個喜慶嘛,太安靜了哪裏有氣氛?不過你說的對,成心把人灌醉是討厭。麥克兩下就被灌醉了。這次我爸好心給我們帶回一瓶茅台,麥克說他現在聞那味兒都想吐!你們說怪吧?我看麥克喝啤酒,一罐接一罐的,連下酒菜都不要,以為他酒量很好呢!沒想到一點點白酒就撂倒了。”

      曉君道:“習慣不同唄!像我胃口這麽好,從不挑食的人,就怎麽也吃不慣美國佬的cheese。我們係裏開party還就少不了它。我第一次去,看那些cheese,一個個小四方塊壘得高高的,漂漂亮亮,就拿了一塊放嘴裏。結果是又鹹又辣,又酸又臭。趕快找垃圾筒吐掉。呃,現在都記得那個怪味!”

      莊勵道:“沒錯!這次回國我們去吃早茶,我不是喜歡啃雞爪子嗎?麥克就像看食人生番似的看我啃,還說他無法理解我怎麽會喜歡吃這個。他們哪,也就配吃一大塊沒皮沒骨頭的死肉!味覺遲鈍得很,還嘲笑我們呢!”

      聊起吃的,曉君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就提議到旅館後直接在樓下餐廳吃早餐吧,然後再上樓收拾。

      周雅靜道:“隨便,我怎麽都行。”

      莊勵也沒異議。自己開車還是快,曉君覺得昨天和魯茜茜坐bus坐了好久,現在十幾分鍾就到了。三人直奔餐廳,全都是西式早點。莊勵跟著麥克沒少吃這些東西,隻拿了杯咖啡,一個muffin。周雅靜胃口不佳,拿了杯橙汁和一些水果。曉君卻挺稀罕,轉了一整圈,拿了一盤煎的小香腸、炒雞蛋,又用機器做了兩個waffle,澆上楓糖漿,感覺像國內的煎餅,挺有成就感。

      坐到桌前,曉君看看周雅靜和莊勵,都吃得差不多了,有點不好意思道:“兩位小姐這麽秀氣啊,吃這麽點兒?”

      莊勵體貼道:“你慢慢吃,別急。我是回國吃得嘴刁了。都說時差難倒,我看飲食才最難適應。這一段啊,我每天早上快醒時都半夢半醒地想著要吃油條,吃蔥油餅,吃冰糖發糕,吃豆汁兒……等徹底醒過來才知道什麽都沒有,隻有牛奶麥片,麵包黃油!我看麥克一輩子吃這些都不會膩,真不知他們怎麽長的!回國那幾天我媽變著花樣做吃的,早餐都是五六碟,我以為麥克可算碰上好吃的了,和我一樣多享受呢!沒想到過了幾天,麥克要我帶他去找星巴克喝咖啡,買三明治!真是怪吧,美國人不是我們以為的那麽愛吃中餐呢!”

      曉君道:“真的呀?這個我倒沒想到。看來和咱們一樣,偶爾換個口味行,天天吃的還得是從小吃慣的。”

      周雅靜丟了一句,“我看你們是日子過得太舒服,挑剔上了!我是無所謂,天天吃西餐也沒問題。”

      莊勵反擊道:“得了吧!當初我們天天吃食堂,吃了四年。你呢,經常和金玉順躲在宿舍做飯吃。還說我們挑剔呢!”

      周雅靜聞言心中歎了口氣,不知是甜蜜,還是悲傷。

      吃著飯,曉君忽然想起來件事,問道:“對了,魯茜茜的婚禮,你們送什麽禮呢?”

      莊勵道:“我在夏威夷買了盒巧克力。”

      周雅靜聳聳肩,道:“我沒顧上買東西,就直接上五十塊錢吧。”

      曉君道:“咱們都是同學,合著一起送吧!我買了條鑽石項鏈,還有一個賀卡。到房間你們每人寫段話、簽個名。周雅靜,你那五十塊路上買個什麽餐館的禮品卡吧,可以夾在賀卡裏。最好再買個禮品袋東西全放進去。”

      莊勵道:“禮品袋我這兒現成的。我還帶了個紅包。別買禮品卡了,美國有什麽好餐館!直接拿紅包上現金就是。”

      提到紅包,莊勵不禁想起一樁尷尬事。她和麥克在老家辦酒時,有些客人直接把紅包給了他們。麥克和她站在酒店門口迎接客人,中間空閑時,麥克就問她這紅包是什麽。

      莊勵說:“裏麵裝的是現金。你不要動,回頭給我爸媽。”

      麥克愣了一下,不解道:“這是客人給我們的結婚禮物,為什麽要給你爸媽呢?”

      莊勵想都沒想道:“酒席是我爸媽出錢,收的禮錢就抵酒席的花銷了。”

      麥克問道:“如果收的禮不夠花銷怎麽辦?我們需要還你爸媽嗎?”

      莊勵毫無心機地說:“不僅夠,還有的多。客人至少會上一百二百,親近一點的三五百。我哥一家就是兩千。婚禮請吃飯是包轉的。”

      麥克更加納悶地問道:“難道你爸媽利用我們結婚賺錢嗎?如果有的多,這錢應該給我們才合情合理,不是嗎?”

      莊勵這才明白自己誤導了麥克,解釋道:“客人之所以上這麽重的禮,是因為以前我爸媽參加過他們的喜事,給他們上了禮。所以即使有剩餘,那也是還禮,是該我爸媽得的。”

      麥克卻聽不懂這麽簡單的道理,隻咬準:第一,客人送紅包是因為祝賀我們結婚,這理所當然是送給我們的結婚禮物。第二,既然紅包的錢除了支付酒席開銷還有剩餘,當然應該我們支配。不應你單方麵決定給你爸媽。第三,我們在美國的婚禮由我父母埋單,我們一分錢沒花,客人送的禮物全給了我們。為什麽你爸媽這裏就不一樣?

      莊勵摸不透麥克是真的想要這些禮錢,還隻是要爭個理兒。解釋了幾句麥克還沒完沒了,莊勵也有幾分來氣,心想:我人都是你的了,你還計較這幾個錢?我還沒告訴你中國娶媳婦要彩禮呢!像魯茜茜老家,哪有這等好事?不僅辦婚宴要男方出錢;光有資格辦婚宴,讓女方父母同意嫁閨女,就是天大的開銷。

      但莊勵不再多說,說了麥克也不會明白。而且麥克也早暗示過,美國規矩婚禮是新娘家出錢的。莊勵還是窮學生,就算有這心也沒這能力。麥克父母二話沒說,全包了。麥克多少覺得自己家吃了虧。中國這婚禮也辦得別扭,他要求一個傳統婚禮,本意是大家怎麽辦,他也照辦。不知莊勵怎麽翻譯的,到頭來搞得大張旗鼓!就算麥克不知道什麽古裝、現代裝,從那鋪張的場麵、旁觀者的眼神,他也明白這個婚禮非同小可。莊勵不說自己父母虛榮,借他這個美國女婿出風頭,反而說這是他自己要求的,還花了她父母好多好多錢。麥克想說清楚,每次好像接近目標了,莊勵就忽然擺出這麽一副懶得和你多說的表情,一言不發。讓麥克越發覺得是她理屈詞窮,用沉默來抵擋,死不認錯。手上被馬咬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說了幾句,看莊勵的臉色,麥克也閉了嘴,隻覺得這是一場鬧劇。這個他本以為古老神秘的國度,現在在他眼裏,純粹匪夷所思、莫名其妙。要麽語言不通,要麽是講也講不清道理。他奇怪自己怎麽當初會覺得莊勵cute, 現在隻覺得像個外星人。

      兩個人表麵上正正常常地招呼著客人,心中的鬱悶隻有自己知道。吃飯時沒兩下麥克就醉倒了,多少和心情不佳有關。莊勵也沒太在意,正好趁此機會和家人好好說說話。有麥克在旁邊,還得擔心冷落了他,還得費心思去翻譯那些根本不值得翻譯的家常。莊勵也沒客氣,當晚從醉得呼呼大睡的麥克身上搜出所有紅包給了爸媽。第二天麥克醒了酒也沒提這岔兒。這一頁好像就這麽翻過去了。

      但莊勵心中的陰影一直沒散去。在她印象裏,麥克這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人,第一次讓她覺察到其實美國人計較起利益來,和國人一樣的認真,甚至比老中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不知怎的,莊勵忽然想起周雅靜的問題:他對人也像對狗一樣好嗎?仔細想想,麥克和自己的家人基本沒什麽交流,當然語言障礙是個因素;但即使她全心全意當好翻譯,麥克和她父母也沒什麽好聊的。很多時候都是莊勵和父母聊得熱火,麥克一個人在旁邊看書、或看看電視。回來以後,麥克對她父母沒任何掛念,倒確實讓她問過小侄子,狗訓練得怎麽樣了。回想一下麥克和人的疏遠勁兒,和對狗的親昵,莊勵覺得周雅靜一語道破天機,麥克還真是對狗比對人還親呢!

      莊勵不願多想,安慰自己道,頭回生二回熟,以後麥克會變的。等將來父母來美國探親,他們一定能親密起來的。魯茜茜不還和她的台灣婆婆鬧別扭嘛,這還同文同宗呢!成了一家人,一定大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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