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茜茜第一次見到未來的婆婆,就預感到兩個人將會矛盾重重。那是二零零零年七月二十號,一個周四下午,魯茜茜早早從實驗室離開,回到入住還不到一周的一室一廳公寓,洗漱更衣,忙了個不亦樂乎。等畢致忠到家,一進門,仿佛在大沙漠中看到一隻五彩斑斕的火烈鳥,不由得呆住了。
隻見魯茜茜穿了一件紫色的緊身小背心,戴了條長長的銀色項鏈,墜子是一朵碩大的亮閃閃的水晶花。下麵一條白底大紅花的長裙,僅露出腳踝,和銀色的高跟涼鞋。在簡陋空蕩的公寓裏,說不出地光彩奪目。
見到畢致忠進門,魯茜茜得意地關了手中的吹風機,婷婷嫋嫋地走過來,問道:“怎麽樣?我好漂亮吧?”
畢致忠委婉說道:“是很漂亮。但我媽最喜歡女孩子淡雅素淨,你這身打扮,恐怕太誇張了一點?”
魯茜茜給了畢致忠一個鬼臉,回答道:“淡雅素淨?你媽來住一個月哎!以後天天牛仔褲、T恤衫,有的是機會。今天第一次見麵嘛,越隆重越好。知道嗎?這條裙子是我出國前,一個月的家教錢買的。帶出來兩年多了,這是第二次穿!今天難得派上用場。喂,你趕快換衣服啊!”
畢致忠笑笑:“媽來是看兒媳婦的,我穿什麽都沒關係。”
魯茜茜道:“怎麽會沒關係?你的穿著也反映我的品味嘛!趕快,換上襯衫西褲,最好再打條領帶!”
畢致忠道:“拜托!今天一百多度,你想我熱死嗎?”
魯茜茜道:“紅花也得綠葉配呀!就我一人打扮這麽正式,多紮眼。你也dress up,咱們彼此協調,就不那麽顯眼了。”
畢致忠道:“好奇怪的邏輯,兩個人一起來,隻會目標更大、更紮眼的嘛——” 話沒說完,已經被魯茜茜推進walk-in closet裏拿衣服了。
一番忙亂,匆匆趕到IAH機場,離抵達時間也就十來分鍾了。魯茜茜找了個空處站好,開始打量四周衣著隨便的人流。她想起不久前在網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批評在美華人形容萎縮,衣著寒酸。看看自己的一身亮麗,不禁自覺為華人爭了口氣。她感覺良好地微微笑著,心想一定給未來的婆婆留個美麗大方、知書達理的第一印象。
畢致忠一向怕熱,好容易在機場的冷氣中漸漸冷卻下來。找到了接機口,站定位置,心卻又砰砰地跳起來。他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感慨,總之思緒亂得很。三年前來到休斯頓的MD Anderson醫學中心留學,為了省錢,一直沒回過台灣。父親的墓碑前,還有那束潔白的馬蹄蓮嗎?那是他最後一次去買的花,他隻想著要莊重,選了最素的花。離開時,他遠遠地回頭望去,發現別的墓地花很豔麗,熱熱鬧鬧的。隻有父親那裏,透著冷清,令他分外傷感。因為他知道,這一別不會短暫,這個錯誤,不知何時才能彌補。一晃三年,弟弟去年都進了台大,不知長高長大了多少 ?母親呢?每周都通話的母親,永遠是溫柔親切,不慍不火。但他能想像母親一個人操持一個家的辛勞,和中年喪偶的孤獨。現在自己又在美國成親,將來是否回台灣都是未知數了。每念及此,他就覺得很慚愧,自己愧為長子, 沒有盡到責任。這時,廣播響起,四周又喧鬧起來。畢致忠看看漸稠的人流,和身邊難得安靜的魯茜茜,感受到她的緊張,伸出手去,攬住她的肩。
魯茜茜安慰他似地說道:“馬上就來了。已經廣播降落了。”
畢致忠望著不遠處的電梯,人小小的,漸行漸近,然後擦身而過。他又想起三年前桃園機場的送行。他囑咐弟弟和母親早點回去,然後逃一般地排隊安檢,硬是沒回頭看一眼。他擔心一回頭,眼淚就要流下來了。經過安檢後拐彎,他悄悄地往回看,發現了母親和弟弟的背影,母親低著頭,似乎正在拭淚。一下子他心酸至極。有一次魯茜茜哼支歌,《爸爸的草鞋》“草鞋是船,爸爸是帆,奶奶的叮嚀載滿艙。滿載少年十七的夢想,充滿希望地啟航、啟航。” 他聽了,無限感慨。從小生活在父母身邊不覺什麽,一朝離開了,仿佛就是條不歸路。那麽熟悉的家園,閉上眼睛曆曆在目的,竟然就再也回不去了,隻能一次次驀然回首,又要啟航,繼續向前闖,不停地向前闖。
正心神不定時,電梯愈加擁擠,又一批乘客下來了。畢致忠一眼看到了母親和弟弟,不由得高興加激動,對魯茜茜說道:“他們來了!看到了嗎?穿紫衣服和白T恤的那兩個!”
魯茜茜很快找到了畢張淑怡和畢致信,兄弟倆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走路的姿勢都像極了。婆婆一身淺紫的套裙,挎一個米色的小包,個子不高,但背挺得直直的,自有一番氣勢。魯茜茜傻傻地望著,婆婆已到了身邊,聽到畢致忠開心地叫了聲媽,然後就聽到畢張淑怡說:
“茜茜吧?真人比相片還漂亮。不過你這身衣服,犯了搭配的忌諱。紫色和大紅是不好放在一起穿的。這條項鏈呢,墜子太大,隻有老人家才配戴這麽大的寶石。年輕人戴就顯得浮躁、壓不住。其實你這個年紀,青春就是最大的本錢,戴首飾反而畫蛇添足。”
魯茜茜一臉笑容僵住了。從來沒人如此批評她的衣著。從父母到朋友到畢致忠,大家都是誇她漂亮,穿什麽都好看。婆婆這番話,分明甚是不留情麵,卻又是極誠摯友善的態度,讓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畢致忠連忙打圓場道:“媽,這是茜茜為了表示尊重,特意穿這麽正式的。您看,連我都西裝領帶的。搞不好,老美都以為我們是大陸出逃的貪官呢。”
畢張淑怡和畢致信都笑了起來,魯茜茜頗有些不悅,但還是抑製住,笑著打了招呼:“伯母,一路辛苦了。”然後轉向畢致信,道:“致信,你好。沒想到你和致忠這麽像,”忽然頑皮心起,加了句:“回頭把我妹妹介紹給你!”
畢致忠啼笑皆非地說道,“亂搞什麽啊,你!致信才上大學,要專心學業的。媽媽有規定,大三以後才可以交女朋友,別誤導青年才俊啦。致信,書念得怎麽樣?在台大還好嗎?”
畢致信有些靦腆,隻簡短地說了句:“還好。”
畢張淑怡嗔道:“致信,大哥問你功課,不要害羞啊。這次終考全A,要告訴大哥呀。”接著又麵向魯茜茜道:“我這兩個兒子啊,都是品學兼優,top 5%的高材生。隻要想到他們兩個,我做夢都會笑醒呢!”
魯茜茜“哈”地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掩飾道:“是啊,我好多功課都請教致忠的。他很厲害。”
畢致忠上個學期因為熱戀,多少有些荒廢學業,拿了一個B+,少有的挫敗,一直耿耿於懷,也沒向家裏報告。聽出魯茜茜的調侃,臉上有些掛不住,連忙轉換話題:“媽,快去取行李吧。晚上我還訂了位置,給你們接風呢。”
畢張淑怡道:“傻兒子,長途飛行下來,哪會有胃口。晚上就煮些粥,做一點清淡的小菜好了。”說著,就挎著畢致忠的胳膊隨人流走向行李處。
魯茜茜被晾在一旁,心中暗罵老太婆嗲,這麽快就取代自己,挽著畢致忠了。轉眼看到致信也落單,便分外熱情地招呼起致信來。
一行人拖著行李,上了畢致忠的Toyota Aurora小車,擠得滿滿的。畢張淑怡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就坐,無心觀賞外麵的異地風情, 問道:“兒子,婚禮籌備得怎樣了?”
畢致忠道:“媽,我和茜茜都在念書,一切從簡。主要就是教會的幾位長輩張羅,我們學生團契的一些兄弟姊妹幫忙,婚禮請牧師主持。明天會彩排一下,到時您就知道了。”
畢張淑怡歎了口氣,道:“叫你回台灣辦喜事嘛,你又不肯。在這兒人生地不熟,我來了,恐怕也幫不上什麽忙。不過你是畢家長子,婚禮還是要盡量像個樣子。否則,你爸九泉之下也不心安的。”
畢致忠道:“媽,爸最反對鋪張浪費的大場麵了。爸不常說,當初家徒四壁的就把您娶過門了嗎?”
畢張淑怡道:“所以我想到自己的婚禮就難過嘛!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盡管你們都在讀書,但婚禮一生一次的事,還是不可馬虎。婚禮不還有兩周嗎?來得及。明天彩排前,安排我和牧師長執們先開個會吧。”
畢致忠麵有難色,道:“媽,不必這麽正式,大家一邊彩排,一邊商量就是。”
魯茜茜也附和道:“就是,伯母,您先好好休息,快點把時差倒過來。”
一經提醒,畢張淑怡歎了口氣道:“別提了,這十幾個小時飛機坐下來,我腿腳都腫了。致忠,訂的旅館離你們公寓遠嗎?”
畢致忠沒做聲,從後視鏡看了看魯茜茜。
魯茜茜接過話來說道:“伯母,我們商量了一下,沒訂旅館。我們已經搬進一個一室一廳的公寓,足夠住了。讓致忠致信睡客廳,我陪您住臥室。要是您不習慣一起睡,我打地鋪也行。你們難得來聚一聚,住旅館又生分又浪費,太不值得了。”
畢張淑怡不悅道:“致忠,這也是你的意見?”
畢致忠扭頭看了一眼母親的臉色,小心道:“沒征求您的同意,對不起。不過我也覺得茜茜有道理。你們來不僅是參加婚禮,更是家人團聚。分開住旅館,商量事情、吃飯什麽的都不方便。再說,我也好想吃您煮的飯了。”
畢張淑怡臉色緩和下來,道:“住在一起當然好,媽也巴不得一家人在一起共享天倫之樂。但婚禮這麽大的事,我不能讓茜茜留有遺憾,將來說,我的新婚之夜,婆婆和小叔就住在隔壁。這樣吧,我們訂三天旅館,你們婚禮後住進去。我和致信留守公寓。”
魯茜茜道:“伯母,我們那兒的旅館挨著醫院,牛得很,一晚就一百多美金。再說,新婚不新婚的,沒關係,反正早就住一起了……”
畢致忠急忙打斷道,“茜茜,就聽媽安排。謝謝媽想得這麽周到。”
魯茜茜翻翻眼睛,識趣地閉上嘴。隻恨自己父母簽證沒通過,她孤掌難鳴,隻好聽命。隻是心裏不服氣,不滿地想,“要你管這麽多!又不是你結婚!”以往致忠打電話回家,魯茜茜常笑他畢恭畢敬,像是和老板匯報工作似的。現在領教了婆婆的厲害,明明什麽都得她說了算,不尊重當事人的意見;在她嘴裏,還冠冕堂皇,全是為別人考慮,著實可惡。將來受她管的日子還多著哪!魯茜茜不由歎了口氣,又想三百多美金,夠買個高檔相機了。不知能否說通致忠,陽奉陰違,到什麽地方混三晚,省下錢來買相機?
二十多分鍾後,到達宿舍樓,一行人大包小包進到公寓。畢張淑怡四下打量,臥室裏有張queen size的大床,有個床頭櫃;客廳裏有一張方桌,四把椅子。除此之外,就是牆角的十來個紙箱子,空空蕩蕩。畢張淑怡有些傷感,問道:“致忠,馬上辦喜事,你們一點兒都沒布置啊?”
畢致忠道:“媽,婚禮在教會舉行,在那兒布置就好了。您覺得太空蕩是吧?我和茜茜以前都是住學生宿舍,裏麵配家俱的,所以什麽都沒買。上周六才搬到這兒。床是教會送的,桌椅是一位學長畢業留給我們的。不著急。美國人啥都往外扔,用不了多久,電視、沙發、櫃子什麽的,全能撿到。”
魯茜茜插嘴道:“就是,撿東西可過癮呢!我和朋友們打了招呼,他們都會幫我們盯著。家具少沒關係,隻要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我們冰箱可是滿滿的,昨天去亞洲店買了好多菜呢!”一邊說,一邊開冰箱準備晚餐。
畢張淑怡過去看了看,問道:“茜茜,你準備做什麽呢?”
魯茜茜道:“我想燒排骨,炸茄盒,西紅柿炒雞蛋,再芹菜花生米拌個涼菜。”
畢張淑怡道:“這些菜經留,先不急。葉子菜得吃。這樣吧,菠菜煮一下涼拌,小白菜清炒,西紅柿熟透了,可以做掉。先熬粥吧,再燜米飯。”
魯茜茜道:“那排骨呢?”
畢張淑怡道:“致忠想吃肉嗎?想的話就燒一半。太多了,吃不了的。我和致信都沒什麽胃口。茜茜,調料在哪裏?”
五分鍾不到,魯茜茜撤出廚房,因為“地方小,礙手礙腳”。魯茜茜悻悻地走到致忠身邊,小聲問道:“你媽總這樣反客為主的嗎?”
畢致忠笑道:“平時你不很煩做飯的嗎?怎麽吃現成的又不高興了?你去換換衣服吧,該幹啥幹啥。媽手藝好得不得了,等著享受吧!”
一個小時不到,飯菜做好了。魯茜茜一邊端菜,一邊一樣叼了一口,心悅誠服道:“伯母,您太厲害了。動作這麽快,還什麽都好吃!”
畢張淑怡笑道:“是啊,茜茜,我會教你幾個致忠愛吃的菜。我們的說法啊,想拴住男人的心,先得拴住他的胃。致忠從小挑食,不好伺候呢。”
魯茜茜驚訝道:“是嗎?我做什麽他吃什麽,沒覺得他挑啊?您知道嗎,有一次我懶得做飯,我們就去吃冰淇淋,以為能吃飽。結果越吃越惡心,隻好又回來煮麵條。可惜冰淇淋浪費了不少……”
畢張淑怡收起笑容,正色道:“這可不行。從小他們兄弟吃飯就是定時定量,才有這麽好身體。廚藝差一點沒關係,但一定要有誠意,做飯不可以偷懶,也不可以湊和!”
魯茜茜自感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訕訕的。幸好致忠過來,笑著說:“多少年沒吃您做的糖醋排骨了,真香!”
畢張淑怡道:“你們的排骨買得不好,不新鮮,隻能重味來壓腥氣。湊合吃吧!等買到好材料,媽再做你愛吃的芋頭蒸排骨,排骨蘿卜湯。”
魯茜茜暗想:“做夢去買新鮮排骨吧!農夫市場都是冷凍的。”美味當前,也就不多話,好好吃了一頓美餐。
飯後畢張淑怡去房間整理行李,魯茜茜洗碗。畢致忠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去陪媽說說話,你一個人好嗎?”
魯茜茜道:“沒問題,你去吧!”等畢致忠走了,卻又鬱悶起來。畢張淑怡擺明了不喜歡自己,從見麵到現在,就是對著兒子噓寒問暖,對自己要麽視若無物,要麽一堆批評,還那麽虛偽,把貶低數落說得冠冕堂皇,全心全意都是為我好似的,嘁!幸虧她在台灣,要生活在一起,不知得受她多少氣!一定要說服致忠,畢業留美找工作,絕不能回台灣!
收拾完,魯茜茜充耳不聞臥室傳來的交談聲笑聲,到餐桌前拿出電腦來準備上網。剛連接好,致忠叫道:“茜茜,過來一下!”
魯茜茜不情願地走到臥室門口,靠在門欄邊,探進去頭問道:“什麽事兒?”
畢致忠看看她,起身到她身邊,小聲道:“媽有禮物送給你。”
魯茜茜頓時來了精神,麵容晴朗地進去在床前坐下來。畢張淑怡拿出一個紅色的錦緞小包,慢條斯理地拉開拉鏈,取出一條金項鏈,一個金戒指,一副金耳環,遞給魯茜茜,道:“茜茜,這是媽給你的見麵禮。”
魯茜茜道了聲謝,仔細看那幾樣首飾,原來是一套,項鏈、耳環的墜子,戒指的戒麵,全鑄成一朵花,又有枝葉襯托,花心細細小小的幾個圓點點,煞是精致。魯茜茜心裏喜歡,嘴上卻說:“這種純金首飾,現在不時興了。平時沒機會戴;婚禮戴,和婚紗又不協調。”
畢張淑怡道:“時尚年年變,但好東西終歸是好東西。黃金雖然不夠洋氣,保值卻再好不過了。茜茜,我還給你訂做了一件旗袍,大紅的,喜慶。正好配這些金首飾。”
魯茜茜驚訝道:“您又不知道我的尺寸,怎麽訂做呢?”
畢張淑怡道:“我認識一個老裁縫,手藝好得不得了。隻要告他人多高,大概胖瘦,就差不多了。你去換上試試。小改動的話,我也能對付。”
魯茜茜進到衛生間換上,果然合適,就是胸部略緊了一些。出來後,畢張淑怡打量一番,道:“不錯,顯身材。首飾也戴上試試!”
魯茜茜道:“領子這麽高,戴項鏈也看不到啊。我沒有耳朵眼兒,就戴戒指吧。”
畢張淑怡略顯驚訝,道:“女生不紮耳朵眼,哪有這種事?”
魯茜茜心直口快地回答:“我們那兒隻有農村人才戴耳環哪。”說著套上戒指,滿意地看看,說道:“尺寸正好。致忠,你的怎麽樣?”
致忠笑笑接口道:“要是我也戴個金戒指,那才真是你說的農村人呢。這些首飾是媽的心意,給咱們當傳家寶。婚戒還是用我們買的。”
畢張淑怡道:“你們婚戒買好了嗎?拿給我看看。”
魯茜茜從床墊下抽出一個小盒子,拿出一對白金的指環,細細巧巧。畢張淑怡接過去掂了掂,問道:“這麽輕啊,多少錢?”
魯茜茜道:“99美金,我撿了個大便宜。您看裏麵刻著我們的名字縮寫。刻這幾個字母可花了大價錢,一個就二十塊!”
畢張淑怡道:“這就是你們的婚戒?不是要鑽石的嗎?”
魯茜茜道:“訂婚才要鑽戒的,結婚隻要指環。我們又不搞訂婚儀式,鑽戒就省了。”
畢張淑怡道:“那怎麽行?豈不讓別人笑話?”
魯茜茜道:“沒人注意的。再說我做實驗戴手套,鑽戒高高的,很不方便。而且,幾千塊買顆小石頭,沒什麽意思。”
畢張淑怡沉默片刻,道:“茜茜,你懂得節儉,是件好事。但有些錢是不能省的。像結婚這種一生一次的大事,不要為了一時省錢,給自己留下遺憾。這次來,我帶了一萬美金,就是給你們辦喜事的。致忠,明兒帶茜茜去買個鑽戒吧。”
畢致忠道:“媽,茜茜從來不戴戒指,要不就算了。”
畢張淑怡臉色一沉,道:“致忠,結婚不是兒戲。茜茜的父母來不了,我們更不能怠慢。我可不想讓別人說閑話。婚禮一定要正式、體麵。當然你們都還是學生,奢侈浪費要避免。但該有的置辦、程序,一樣都不能少!”
畢致忠不敢再多說,魯茜茜心中暗暗叫苦:“完了,結婚大戰開始了!”她想起以前看過一篇小說,題目是離婚大戰。那好理解,畢竟有家、有財產得分。可這結婚不就是她和畢致忠的事嗎,哪裏輪到畢張淑怡在這裏指手畫腳?出幾個錢婚禮就是她的了?著實可惡!魯茜茜一言不發,換下旗袍,回到餐桌前給自己的閨密們發電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