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吊墜(6)

6.

轉眼就是初春。天氣依然寒冷，可是草色開始泛青，樹枝也抽出細細的嫩芽，迎春花率先開出黃色的花朵。

薑桃帶了一束雛菊來到曾凱的公寓。曾凱是一個說到做到之人，他履行了他的邀請，做了一桌菜在家裏招待薑桃。

曾凱也是租一個一臥室公寓。薑桃的客廳放的是沙發和電視機，曾凱的客廳也就是他的工作室，一邊是辦公桌，一邊是攝影用的燈光道具，還散放著一些畫架。辦公桌邊上是一個書架，放了一些曾凱設計製作的飾品。牆上掛了許多畫，都是現代攝影藝術。房子不大，但有著濃濃的藝術氣息。

薑桃和曾凱一起做網頁時來過這裏拍照。薑桃問曾凱拿了一個玻璃花瓶，將雛菊一枝枝地插入花瓶中，放在吧台上。曾凱戴著一個圍裙，在廚房忙碌。他笑著對薑桃說：“最後一個菜了。”吧台前有張高椅，薑桃就坐了下來，一手支頤著看曾凱做菜。

有人說過，做菜的男人最性感。從薑桃的角度，正好看見曾凱的側麵。他戴著一條格子圍裙，更顯得腰細腿長，專心致誌地在爐子邊翻動顛勺，別有一種帥氣。這個男人是如此多麵，他是藝術的、敏感的，又很接地氣、很溫暖。薑桃看著他，隻覺得曾凱整個人閃閃發亮，她的眼睛裏有流星滴落，心中有無數桃花盛開。

曾凱做了鹽水鴨、酸菜魚，還有涼拌蘆筍和肉醸茄子。他們在絳紅色的玻璃麵餐桌上就餐，櫻桃木的圓桌，精巧結實。薑桃發覺曾凱家具不多，但每一件都很有品味。薑桃一動筷子，更是讚不絕口，鹽水鴨鮮嫩，酸菜魚酸爽，茄子糯軟，蘆筍清口，曾凱的廚藝堪稱一流。她想起趙樂樂的話：“學藝術的不穩定靠不住，做網絡的實在多了。”可曾凱雖然是學藝術的，也明明很實在、很接地氣。

“你的廚藝怎麽會這麽好的？”薑桃的眼睛裏滿是欽佩和欣賞。

“我是個享受生活、享受美的人，生活中的任何事情都會盡量去享受、去發掘。美食、美圖、美麗的首飾，我都喜歡，都會努力去嚐試；音樂、繪畫、書本、影視，也都帶來美的享受，拓展了生活的意義，我也都喜歡。”曾凱侃侃而談，薑桃不住地點頭，心裏對於曾凱越發好感。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暖橘色的的燈光顯得格外溫暖明亮。他們邊吃邊聊。 薑桃看著花瓶裏的雛菊就隨口說道：“用雛菊做耳環也很漂亮，雖然我喜歡桃花，但是雛菊的耳環可能更受歡迎，尤其在美國。” 曾凱眯起眼打量了一下雛菊說：“雛菊的花形確實很有特色，我試試。“他又笑著對薑桃說：”桃子，你真是我的穆斯，我的天使......“這樣的話他說過很多次，可是今天在這樣狹小的空間、昏黃的燈光下，氛圍更加曖昧。薑桃又一次在心裏腹誹：這麽好的氣氛，他為什麽就是不逾越一步。難道真如樂樂所說，他可能是同性戀？

薑桃風輕雲淡地說：“你太給我麵子了，其實我在你書架上看見你已經有雛菊的設計了，你比我更早想到。“

曾凱說：“不一樣，我雖然想到了，但還沒有完成。你提到它，重要性就不一樣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眼格外溫柔，薑桃覺得自己要融化在他的目光裏。

“你嘴真甜。“薑桃輕嗔道，她接著又試探地問道：”你這麽會哄人，周圍女孩一定不少吧？“

“並沒有。” 曾凱笑著說道：“上一個交往的女朋友也已經分手快一年了。”

薑桃心中安定了一些，他有過女朋友，他不是同性戀，他現在沒有女朋友。她的眉眼舒展開來，說話更加大膽：“為什麽分手啊？你這麽好，一定是她的錯。”

曾凱似乎不願多說，他淡淡地說了一句：“無所謂誰的錯，主要是三觀不合。”

薑桃想我們三觀很相合，聊什麽都那麽投契，隻要你說做我的女朋友吧，我當即答應。

“你呢？你這麽好，追你的男生一定很多吧？”曾凱把話題轉到了薑桃身上。

薑桃想到樂樂提到的激將法，她便說道：“讀大學的時候確實不少，現在沒那麽多了，不過最近有一個，跟我是校友，很巧，正好在一棟大樓工作，我們那樓有十多個公司。“

曾凱一聽，眼神明顯流露出不安，瞳孔微擴，他說：“還是第一次聽你說起。不過你這麽優秀的人，這也應該是常態。你怎麽想的？你喜歡他嗎？“

薑桃實話實說：“說不上喜歡，但不討厭。他各方麵都不算出色，但也都在平均以上。比我早到美國一年，工作也穩定，人也很穩重，已經買了房子。 “

曾凱聽了，額頭緊皺，唇角微垂，如同陰雲掠過月光，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和糾結。

“我媽一直催婚。你覺得我要接受他嗎？”薑桃逼著曾凱表態。曾凱對自己是否有意，就看他怎麽回複。

薑桃看著曾凱，眼睛裏滿滿的情意已經充分表明了她的心意。曾凱的神情遲疑不決，他盯著薑桃胸前的桃花吊墜，臉上流露出極其悲哀的神色。最終他說：“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這四個字，看上去是美好的祝福，可是如果是自己心悅的人對自己說這四個詞，那是比寒冰更冷、比刀剜更痛。薑桃楞了一下，隨即就紅了眼眶。

她咬住嘴唇，又問了一句：“你確定？！“

曾凱低頭不語。

“我還有事，回去了。” 薑桃站了起來，跟他們第一次見麵一樣，她匆匆離去了。

初春的夜晚依舊寒氣逼人，薑桃的胸脯一起一伏，她第一次全心全意地喜歡一個人，不料被婉言拒絕了。她整個心如同落入冰窖中，身體如秋葉在發抖。

回到家裏，薑桃和衣躺在床上，淚水從眼角滑落。他沒有女朋友，他也不是同性戀，他隻是不愛自己。他沒有騙人，也沒有玩弄感情，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薑桃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聽見一陣響亮的鈴聲。她一看，又是母親打來的視頻。她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才接起視頻電話。

母親微微發福的臉出現在視頻裏，她又開始她的催婚言論：“我昨天上街遇到你中學同學小青了，她女兒都四歲了，小孩好可愛。你馬上就30了，個人問題要抓緊。女人過了30就更難了。“

母親諸如此類的話喋喋不休地說了好多次，薑桃平時也就一耳進一耳出，今天她有些不耐煩了，便說：“好了，過兩天我就找個男朋友。”

母親的眼睛瞪圓了，滿臉都是笑意：“有目標了？”

薑桃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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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日報》3月22日起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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