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墟
廣漠寒山碧海蒼天，三墳五典八索九丘
正常年份，到哪兒旅遊，都少不了中國人。見到的中國人越多，相互間越沒親切感。
去年夏天，我們到意大利小住，基本上見不到從中國來的，少量華人遊客都來自中國以外。在蘇蓮托，黃昏時刻，我們到船碼頭散步。落日西沉，船已入港，白日的喧囂退去，隻有海濤合著心跳一聲一聲在沉緩地撞擊。行色匆忙的旅人早已各得其所，現在隻見防浪堤上稀疏一排垂釣的漁人。
在泊船的港口，但見一對爺孫。他們戴著口罩，講著漢語。
“老先生，釣魚呐？您是來旅遊，還是住這兒？“
“住這兒。我們不會釣，是孫子想釣，“其他人都在開闊的水麵釣，“來旅遊，這裏有什——麽好玩的？”
“您是這兒呆久了，不覺得。對我們外地人，這兒還是挺有吸引力的。”
“也不久，三個月，來看兒子孫子。”
“國內什麽地方？”
“溫州。你們從什麽地方來？”
“美國。”
“看樣子，你們在美國呆挺久了吧？”
“嗯，有些年頭了。”
“美國怎麽樣，是不是有些亂啊？”
“對，美國一直都亂，不光是現在亂。獨立以來，多數年份都在打仗，沒太平過，”我提前受過教育，侄子曾給我發來一大長串美國犯過的戰爭罪行，裏麵甚至包括獨立戰爭、南北戰爭和第二次世界大戰！
“槍支泛濫嚴重！”
“這問題複雜。沒有私人持槍，就沒獨立戰爭，也就沒美國，”老頭兒不好說什麽，“好，我們到前麵走走，不耽誤你們釣魚。”
我們晚飯後到碼頭散步，後來還看到這老頭兒爺孫倆。他們口罩戴得端正。我很高興，在這裏，他們有戴口罩的自由，我們有不戴口罩的自由。我記得，在老家武漢，一開始不讓醫護人員戴口罩，後來讓人戴還沒有，再後來人人都得戴。
另一邊海麵那麽開闊，那麽多人在釣，他們偏在這邊搗鼓，沒見他們釣起過魚。再沒跟他們打招呼，估計他們也沒興趣跟我們嘮嗑。
我們沒釣過魚。但我們知道入鄉隨俗，到羅馬，當地人怎做，我們就怎做；不知不覺中，就跟國際接軌了。
假期結束，我們從羅馬回家。頭天夜裏去角鬥場閑逛，遇到一位加州來的大姐，讓我們幫她照相。她也說，沒見從中國出來的。是的，病毒出來了，人就不讓出來了。
睜眼看世界？現在是，瞪眼懟西方，哪怕身在西方。
202302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