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奇異開端,寓示聖賢之路。
王陽明,原名王雲,1472年,明成化八年,生於浙江餘姚“瑞雲樓”。出生前夕,其祖母曾夢見祥雲送子而來,因而得名。奇特的是,他五歲前始終不語,直到一位過路道人輕撫其頭,稱“好個孩兒,可惜一語道破”,祖父遂悟“雲”字泄露天機,於是改名“守仁”。從此,孩子開口說話,天賦卓然。自幼浸潤於士大夫的憂患意識與社會責任,少年已顯不凡。麵相者觀其相,稱其“聖果可成”。這段傳奇般的開端,為他日後心學的奠基鋪下了象征性的伏筆。
意氣風發

劍氣豪情,誌在韜略。
王守仁少年時喪母,悲痛之餘潛心史書,尤以諸葛亮為楷模。然而他不止仰慕智慧,更心懷豪氣。又讀李白之詩,“儒生不及遊俠人”,覺儒生若無俠氣,終無大用。於是他縱情習武,結交豪俠,劍舞庭院,神采飛揚。偶爾任性逞勇,亦遭友人勸誡。他逐漸悟到,“好勇鬥狠,以危父母,乃大不孝”。好勇並非正途,真正的立身之本,在於懂兵法、諳韜略,方能建功立業。於是他在少年意氣中,悄然轉向兵學之路。
落第舉子

失意科場,誌更堅毅。
新婚一年,王守仁偕妻返京,途經南昌謁見大儒婁諒,表明“成聖賢”的宏誌。婁諒告誡:“聖賢非天命,唯有身體力行,終身不移,聖賢亦可學。”並引《論語》《孟子》闡明“人皆可以為堯舜”。王守仁深受鼓舞,轉而潛研儒家之學。然科舉兩度不第,仕途失意。他嚐試辭章文章,卻不見突破。回顧少年時沉溺於任俠、騎射、辭章,均未得誌,他逐漸意識到,唯有返本修心,才是真正的聖賢之途。

初掌刑曹,敢立清規
王守仁二十歲考中進士,步入仕途。1499年,27歲的王守仁第三次會試,殿試中賜二甲第七名進士,授刑部雲南司主事。初任刑曹小吏,正值冤獄橫行、吏治腐敗,他屢次直言不諱,敢於與權臣抗衡。囚徒被獄吏克扣口糧,以豬食人之糧,令人憤慨。王守仁巡視後立規:宰豬供犯,禁獄卒貪墨。他揭發獄吏受賄,嚴懲惡行,平反數案,聲名震動朝廷,奠定其清直聲望。時人皆驚歎,這位年輕官員不畏權勢,心懷公正。他心中始終銘記“為聖賢”之誌,視吏治清明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實踐。雖隻是仕途初階,卻已顯現出後日“知行合一”的苗頭。
陽明得號

洞天開朗,自號寓誌
因勞疾返鄉,王守仁養病於石洞。洞內陽光映照,宛如琉璃,朝夕景致,清淨澄明。他興奮題字“陽明洞”,並自號“陽明”,以此為心誌寄托,正如蘇軾自號“東坡居士”。此後,“陽明”成為其一生精神象征。此號意寓“心中常明,光照天地”。自此之後,他在仕途與學術之間都以此為誌向,時刻警醒自己保持一顆光明之心。這個名字伴隨他一生,不僅成為個人精神象征,更與其“心即理”“致良知”的心學思想呼應,昭示著以心為本、以光明為道的哲學內涵。
獄中磨練

囹圄煉心,誌愈堅毅
1505年,正德帝即位,劉瑾閹黨專權。王守仁因上疏勸君行仁政,被廷杖四十,幾近喪命,入獄囚禁。眾人皆以為他前途已絕,他卻自信:此乃天命之劫,上天將賦予大任。他在囹圄之中靜心自省,暗自磨煉。他意識到外物不可依,聖賢之道唯在自身之心。鐵鎖與囚牆未能壓垮他,反而成為砥礪心誌的熔爐。此一劫難,正如鳳凰涅槃,使他更加堅定“修心以成聖”的信念,也預示他未來“龍場悟道”的大徹大悟。數月後獲釋,仕途轉折,由此踏上新的境界。

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心學成型
在貴州山中,王守仁逐步闡發“知行合一”。席書等學者聞名而至,他以《大學》之“如好好色,如惡惡臭”為例,說明知與行本為一體。心學至此成型,成為陸九淵之後的又一高峰。從龍場回歸,王陽明逐漸完善其思想。他指出:知與行不可分割,“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隻知而不行,便是虛妄;若行而無知,則無所依。提出“知行合一”,不僅是學理創新,更是他踐行一生的原則。他講學授徒,強調“致良知”,學問即在人生的實際功用之中,而非空談書本。此言一出,震動學林,開創心學新局。
廬陵施政

仁心吏治,澤被廬陵
王陽明出任江西廬陵知縣,正值民生困苦,盜賊蜂起。平反冤稅,化解民亂。革除訟風,改善村鎮規劃,修建防火設施。他躬身入戶,體察民情,以仁政化民,開倉賑糧,修橋鋪路,設學堂教童子。百姓漸安,盜賊歸順。僅七月,民風大治,百姓擁戴。他以仁心吏治,奠定“能吏”聲譽。“致良知”的理念入政務,善政與德教並行,使一地為之一新。政聲遠播,朝野皆稱頌,王守仁由學問走向政事的結合,再次印證其“知行合一”。
講學弘道

講席風行,良知弘揚
四年放逐後,王守仁返京,與湛若水、黃綰結盟講學,興隆寺盛會,學子雲集。心學熱潮席卷京師,高官名流皆求教。然而主流排斥,三人最終被遣分任,不能再聚。
平定贛南

兵心並用,仁義定亂
江西、廣東交界處盜亂不止,朝廷命王陽明平定。不同於血腥征剿,他主張“先心後兵”,以勸化與恩信感召為主,輔以兵威。結果盜賊紛紛歸附,幾無血戰而定亂。此舉展現了他將心學應用於軍事的智慧,知人心、順民意,以仁義而取勝。由此聲望日隆,被譽為文武全才。返鄉省親,弟子徐愛隨行,反複問難。王守仁以“心即一切之根”解惑,強調孝心為本,枝葉方生。遊山水之間,寓學於樂,弘揚“學問貴在開悟”。
生擒寧王

智擒叛王,威望日隆
任太仆寺少卿,王守仁繼續講學,強調“心靜則見本心,本心即至善”。他修正朱熹“存天理滅人欲”為“存天理去人欲”,以“去”代“滅”,去除世人畏懼,心學更具實踐意義。寧王朱宸濠叛亂,聲勢浩大。王陽明鎮守南昌,運籌帷幄,避其鋒芒,以奇謀智取。數月之間,便生擒寧王於軍陣。此役震動朝野,立下不世之功。朝臣稱頌其文武雙全,明武宗亦驚歎。王陽明卻將功勞歸於皇上與眾將,表現謙抑,避免樹敵。此役使他威望達到頂峰,也使“知行合一”的學說更添實踐光輝。
知行論戰
德武並施,功業初成
南贛巡撫,王守仁以“德治+兵法”平定亂局。他組建民兵,以少勝多,兼剿撫並用,秩序重建。此役成就其“立功”之名,政治與軍事皆臻化境。在朝堂與學界,王陽明“知行合一”之說受到舊儒質疑。他從容應對,堅持認為“知而不行,謂之不知”。他以自身從政、用兵的經曆為證,闡明心學之真義。與同時儒士的論辯,雖多紛爭,卻使學界思想激蕩。最終,他的理論逐漸被更多士子接受,形成學派,成為明代思想主流之一。
晚年歸田

破賊易,破心難
剿匪過程中,王守仁體悟:“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對小寇示以仁義,對頑寇恩威並施。成功安定一方後,他複歸講學,編刻《朱子晚年定論》,繼續推進心學。山寨招撫,寇眾放下兵刃,王守仁從容勸導。王陽明功成身退,屢次上疏請辭,晚年多歸於鄉間。雖體病纏身,卻依舊講學不輟,弟子雲集門下,傳承心學。他在講學中提出“致良知”的核心義理,教導弟子反省自心,不忘本真。他的精神風貌,不在權位,而在一顆常明的良知之心。即使風燭殘年,仍以傳道為己任。
致良知
謀略如神,平亂安邦
寧王朱宸濠謀反,王守仁急謀以離間計分化其部。待機出兵,前後夾擊,未待朝廷援軍,寧王已被生擒。此戰震動天下,王守仁威望達於極盛。“致良知”是王陽明心學的最高旨歸。他認為人人心中自有良知,無需外求,關鍵在於誠意、實踐。隻要時時反省,事事踐履,良知即可顯現。他用一生去印證此理:從少年的豪俠氣,到宦海沉浮,從囹圄之苦到講學之樂,最終歸於“致良知”。這不僅是學問總結,更是生命信仰。
傳習錄

一書傳世,心學永存
正德帝好武,欲自取平叛功績。王守仁謙讓,奏疏歸功於皇帝,方化解宦官構陷與帝王猜忌。此舉保全自身,也保存了心學繼續發展的空間。弟子輯錄王陽明的語錄與講學內容,成《傳習錄》,世世流傳。書中既有學術論辯,也有生活片語,真實展現其思想。與《大學》《中庸》相比,《傳習錄》更平易而切身,適合士子與百姓共學。後世學人皆以此為心學經典,對中國思想史影響深遠。
病榻遺訓

此心光明,何言足加
封“新建伯”之際,王守仁之父王華病逝。他遵製守孝,廣收弟子,講學不輟。雖受謗議,仍堅持弘揚心學。其學問自此漸趨成熟,影響廣遠。嘉靖七年(1528),王陽明病重,弟子環繞床前。弟子喪禮肅穆,請示遺言,他僅答:“此心光明,亦複何言!”言畢而逝,享年五十七歲。此言簡短,卻是對“致良知”的終極詮釋。弟子悲慟,王陽明神色安詳,微光映麵。心光明處,無需多言。其身雖逝,而精神長存。
千古流芳

致良知,三立完人
晚年,王陽明提出“致良知”,以良知為道德本原與理性原則,貫通知行,成為心學核心。1528年病逝歸途,享年57歲。《傳習錄》流傳後世,總結其一生:立德、立功、立言,堪稱完人。王陽明身後,心學廣為流傳,不僅影響明清學術,更波及日本、朝鮮、東南亞。士人以之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指南。直至今日,“致良知”“知行合一”仍為人們所敬仰。他與孔子、曾國藩並稱“兩個半完人”,其思想穿越時空,成為中華文化精神的瑰寶。千古心學,照耀寰宇。廟堂香火繚繞,弟子與後學頂禮膜拜,山河浩渺,影響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