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商誘人的宣傳招貼吸引著艾文,他們剛剛買了房,前後院打整,屋裏添置家具怎麽的也需要一輛卡車或者皮卡,漂亮的車型,日本福田的牌子以及無人能敵的低價¥7999都驅使他前去打探。低於一萬美金一輛的皮卡便宜,平時上班一個人開沒有什麽不妥,更何況周末東奔西跑到家樂寶拉材料。艾文把廣告報紙拿給銷售員看,我就要買這一輛。銷售員笑容可掬地把艾文讓到展覽室,說,嗨,你就差一步,這個價位的那台車早上賣掉了,但是,同樣車型的車子還有,隻不過是升級一個水平,裝了空調。那價錢呐?價錢隻增加了部件成本費,總價¥8400。艾文想想,這廣告上講的是基本款的基本價,空調也是必不可少的東西,夏天上班沒有空調怎麽可以,就買吧。
艾文很開心,每天上班開,周末就去拉材料,甚至遠隔上百公裏路的朋友也約他用車,艾文很大方,沒有問題,這就花了一天幫朋友把東西拉回家。大約三個月的光景,艾文下班,順著車流往家開,九七年,美國的手機還沒有完全普及開來,還是稀罕物。右前方對方車道生了車禍,艾文這邊兒雖然沒有出事,但也是擁擠不堪,人們趁著堵車的空兒齊齊地往對麵瞧,他無意地順便往後車鏡裏瞧了一眼,隻見後麵的車速度比自己的快,司機正在車裏張牙舞爪地比劃著打電話,艾文的思想還沒有來得及活動開,隻聽嘭地一聲響,車子被撞得格格咧咧,身子被強烈地震了一下。艾文死死踩住刹車,幸好沒有再撞到前麵的車。對過的警察處理完那邊的事故,順勢過來這邊兒做了記錄。百分之一百後車的錯,明天你們到各自的車險公司拿著事故單處理吧,警察交待司機。艾文把車送到保險公司指定的車行估價,三千多美金,聽著心疼,這輛車總價才八千多,修理一下倒要三千。心疼歸心疼,對方保險公司理賠不要自己掏腰包,人家還讓自己免費去租車公司取車在修車期間使用。十天以後修好的皮卡完好如初,艾文的心情開始好起來。
依舊忙裏忙外地開車上班,打理後院,半年後的一天,艾文在交通燈變黃的時候猛加油門闖了過去,誰知前麵堵車,他的車被迫刹車,剛好停在最後一輛,不影響交通。剛剛穩住,隻聽後麵一聲巨響,車子一震,艾文開車一貫小心,早就踩緊刹車,也沒有再撞前麵的車。有了上次的經驗,艾文耐心等待警察寫單,並不埋怨誰,隻能自認倒黴,還好雙方個人沒有受傷,車子有保險公司賠償。估價$1700,比上次少一千多。根據新澤西州保險公司慣例,事故車必須先行估價,由車行把檢查結果及報價送交理賠方保險公司,然後由理賠方保險公司開出支票直接寄給被理賠方,也就是艾文。他開車試試好像功能沒有受影響,車尾的保護擋板撞斜,難看是真的。怎麽辦,這時候鬼使神差的一個念頭冒了出來,這是一輛不吉利的車啊。一年不到出了兩次事故,盡管是別人撞的自己,可是再出事故,據說自己的保險公司也會增加保費。艾文思忖著,與其這樣,不如不修,把錢拿下來再說,反正平時周末拉材料,拉馬糞的,爛車倒也般配,念及此,艾文釋然了,把錢存入銀行了事。
說鬼,鬼到,說曹操,曹操來。艾文這次是徹底服了,他的鮮豔的火紅色日本福田皮卡又被一個莽撞的年輕人從後麵使勁刮一下,麵目猙獰啊。這怎麽辦?中邪了,這是。對方是個女孩子,無論如何不願意走保險公司,硬是塞給艾文三千私了,距上次事故也就是十個月的事兒。艾文心裏嘀咕著,是不是把這輛車倒出去,免得哪天出大事。可是車子開起來沒毛病,劃掉的漆自己噴上一層新的,馬馬虎虎應付得過去,算了吧,再開開看,哪有這麽晦氣的事兒。
艾文從心眼裏喜歡這輛小巧玲瓏,豔麗的皮卡,買了以後就給她起了個具有性別的名字,little girl小姑娘。真的是磕磕碰碰跑了三年,立了大功,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起壞了,還是自己背運,車子頻繁出事還是讓他心裏犯疑惑,可是工作上還是很順利,工資年年增加,房子住的舒坦,朋友往來開爬梯,日子紅火啊。艾文隻是第三次出事以後才把疑惑告訴妻子,她倒是大大咧咧地說,不要瞎猜,能出什麽事。艾文咬牙,好吧,再出一次事,我堅決不要她了。這才剛剛暗暗下的決心,果然很快來了第四次。這天早上,艾文順著車流逆光行駛,他把遮陽板放下,戴著深度墨鏡,全神貫注地盯著前麵的車子,上班時間車流凶猛,盛夏八月,炙熱的陽光曬得大家心煩意亂,都有些毛躁,經常慢停下來,然而隻要前麵開動,後麵的車就如離弦之箭轟然前衝。艾文心裏平靜,這不是你急我急就能急出來的事,始終與前車保持恰當的距離。這不,車流又開始加快,此時聽到一聲響,接著感覺車子從後麵發出一聲響,他下意識立即刹車,可是停不下來,眼見直撞前車,立即猛打方向盤向左邊水泥樁邊兒的夾縫裏開,以求盡量減少直撞的破壞。一切來的那麽快,不容人思考,全憑個人經驗產生的下意識。艾文的車被擠在前車與水泥樁的夾縫裏熄火,再看後車鏡,原來是後麵的司機沒有刹車,把艾文的車推向前行。心急喝不得熱粥,這次事故一共牽扯四輛車,第二輛撞了第一輛,艾文的車是第三輛,盡管他已經刹車,可是又被第四輛車推進,造成串車碰撞事故。警察倒也簡單明了,告訴四個司機,整個事故的肇事者是第四輛車司機,這是你們的事故報告。艾文如釋重負,不怪我就行。自己說過的,再出一次事故堅決不開了,於是艾文收到理賠的三千美元支票以後馬上存進銀行賬戶裏。仔細算了算,這前後拿到手的錢已經小八千,乖乖,不能再玩了,感情上接受不了,真得不能再冒險。於是,艾文把這輛撞得車體走形的小妹妹開進後院,轉頭去車行再買一輛新轎車,皮卡是不能再要了。艾文打電話聯係捐車公司,讓他們來把皮卡拉走,一分錢不要,當然,人家也是一分錢不給,兩不找。艾文拍拍小妹妹的頭,感慨地說,嗨,再見吧。
故事並沒有就此完結。串車事故的第一輛車狀告第二輛車,說是夫妻倆因此受傷,而且是終生致殘不能做體力勞動,要求第四輛車賠款。按說,警方已經斷定是第四輛車是肇事者,那個司機的保險公司應該理賠,可是他們公司的律師很厲害,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那麽第一輛車就告第二輛車,結果也是硬茬,最後就又告到第三輛車。有些混亂,或者說有些無奈,第一輛車請的是外麵的律師。按照行業的通行規矩,律師打交通事故的官司是向保險公司討錢,所以就與訴方司機簽約,我替你打官司,成功以後,我們四,六開,你拿六,我拿四。期間一切費用司機不用付,例如律師要求司機去指定的醫務所看病,每次門診留發票,以後拿到法院作證,讓對方理賠。七年以後,注意是七年以後,艾文接到法院通知要他出庭協助調解此次事故。他的保險公司律師也提前與他見麵,安慰他不要擔心,有我在。艾文如約而至。調解室場麵很大,所有四輛車的司機以及律師都來了。可以說,艾文一個都記不得,因為七年前警察處理得簡單,司機彼此之間並不需要溝通,所以變成了毫無牽連的陌生人。第一輛車的司機是個四十歲中年黑人,身材魁梧,右手高高地搭在門框上,左手按著後腰部,齜牙咧嘴地慢慢扭動,意思很明顯,我的腰被撞致殘,到如今還是很疼啊。艾文與滿屋當事人及律師無人問津,沒法兒問啊,誰問,就等於承認自己犯錯,哪還敢。盤問開始,黑人的律師胸有成竹,坐在正中間的位置,麵對大家簡單敘述這次會審的原因,今天就是結案之時。艾文,讓我先問你。艾文立即挺挺腰板,力求坐得再直點兒,洗耳恭聽。簡單的問話,幾十個問題回答完,律師說,現在請你向大家陳述一下當時發生的事情。好吧,艾文頓了一下,清晰地回憶起七年前發生的那場事故。當時早上八點鍾左右,陽光刺眼,我戴著墨鏡小心開車。何以為小心開車,律師打斷他的敘述。艾文回答,我與前麵的車始終保持安全距離,記住前麵車尾經過的一個點,也就是水泥樁上的熒光片,數三下,我的車剛好到達。正在開著,隻聽一聲巨響,我看到前麵的第二輛車和第一輛車之間冒出黑煙,緊接著。。。。。停下!黑人的律師站起身來咆哮。其他所有律師也全部立即站立起來,objection! 反對!會場一片呐喊。艾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著所有律師咆哮就知道他的解說肯定戳痛了主審律師。你為什麽不早說!律師坐下以後,依然高聲嗬斥。其他律師也是不依不饒,繼續反對。待會場稍微安靜一下的空,艾文說道,以前沒有人問我這個問題啊。第一輛車的律師頹然地坐進椅子裏,再也沒有說話,本來以為勝券在握的他已然失態,欲哭無淚啊,這七年的努力就被這個操蛋的艾文給毀了。既然是終極審理,律師們各懷鬼胎地宣布調查完畢,以第一輛車的申述失敗而告終。黑人夫妻各人索賠$25萬,一共五十萬,如果成功,他們拿六成的話就是30萬美金。2000年在費城郊區可以買一棟大別墅喲。可是,艾文實話實說,又有什麽錯呢。要怪就怪小妹妹吧,都是她惹的禍。
問好梧桐,周末愉快。
我正這麽想,就看到梧桐也在這樣寫了。有時候就是很邪氣。
最近聽說,一個朋友認識的人,也是那種年紀偏大, 本身就有基礎病的, 被撞,一點事情沒有, 但是就拿了很多賠償。有一幫律師,專門幫人做這類官司。
嗯嗯,我也在琢磨這件事。梧桐先研究著,等我把俺娘的這係列寫完,再跟梧桐請教:))
沒有看完
哈哈,就當是梧桐本人,大家更愛看:))
哈哈,看看大家的留言,梧桐的故事招來了懸疑片的回應,這就是梧桐用筆的出彩之處:))
清漪園 發表評論於 2023-07-13 15:01:25
恕我遲鈍,梧桐兄,為啥艾文說前兩輛車之間突然冒起黑煙,第一輛車的車主就敗訴了呢?
我回答, 第一車冒黑煙, 說明第一車壞了, 所以, 第二車撞上了。
主要問題是第一車, 第四車也是不小心沒刹車, 頂第三車了。
所以, 整個車禍的原始罪是第一車。
我回答的對不?問“梧桐之丘”
七年後才來打官司,當事人可能都記不清楚了吧,這種情況一般警察都是判最後一輛車肇事~~
哈哈哈,結局大反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