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蘇副局長兒子失蹤報案以後的第三天,南京長江段傳來消息,說是岸邊漂起一具男性屍體,大橋派出所通知家屬和單位的人去認屍。
大家驚駭不已,一個個打起精神警惕地注意案情發展新動向。
下午,大家等來了前去認屍的辦公室陳主任。老陳本來就是慢性子,這回看到大家巴望的眼神,動作又慢了些,點煙,吸煙,吐煙,急死大夥兒。火候到,這才娓娓道來。
蘇紫陽這個年輕人身份不簡單,父親就是咱化工局蘇副局長。老子前幾年從東北調江蘇任職,順便把他兒子一家三口從東北也一起調過來,按政策照顧他們老兩口。
蘇紫陽大約三十七八歲,體態羸弱,走起路來直不起腰杆,前後呼扇,加上一口咬舌的東北口音,在南方就顯得特別。妻子很漂亮,文靜不言語,他們有一個四歲的女兒。
個人本事沒看出來,是個工農兵學員,在研究所科室裏跟著老工程師搞化工小設備設計,為人不錯,稀裏馬哈說一些自己感覺有趣而很難引起附和的玩笑,就這麽個人,不顯山不露水的,好像不會有什麽有趣的故事。
可是,一個沒有公害的人為什麽會無故死亡,而且還在遙遠的長江邊發現屍體,這是大家最想知道的內情,他的動機是什麽?
大家屏住氣,看著煙霧繚繞的陳主任,催促快速分解。
今天上午接到公安局電話,說是南京長江大橋派出所打來的。靠近大橋以西一公裏的江邊蘆葦蕩飄著一具屍體。打撈上來以後,發現身體已經鼓脹,肚子凸出像一個巨大的球,隨時就要爆裂,頭發已經完全脫落。
因為是盛夏,撈上岸邊光裸的屍體已經臭不可聞,蒼蠅黑壓壓嗡嗡響地把屍體都遮蓋住了。麵目看不清,因此不敢貿然確認。他的老婆沒有走近屍體,大約還有十米,就非常確定地說,是他。
我們一起開車去附近的小賣部買了兩瓶便宜的烈酒。然後讓他老婆呆在車裏,我一個人過去把酒灑在屍體上。
大家齊聲說,你的膽子真不小。
嗨,我確實不怕,到底是咱單位的職工,認識。老陳一副老捕快的幹練。
再往後呢?大家都想知道他的確切死因。
現在公安定性是自殺。老陳輕描淡寫。
哎,眾人歎氣,似乎不太滿意這個結論。
但是結論就是結論,誰人也無法妄猜。
這幾天傳言很多。
最為引人注意的傳言,說是前幾天的一個晚上有人看到蘇紫陽半夜三更坐著一輛麵包車從家屬大院門口出去,人們猜可能是做生意的,倒賣緊缺物資什麽的,這年頭倒買倒賣盛行,但是沒有人敢咬死確有其事。
想想人家父親中年喪子,妻女喪親夠可憐的,就別瞎折騰了。
過了幾個月,天氣轉涼。
蘇副局長出現在主席台上鎮定自若若無其事地傳達上級指示,做政治報告。
蘇紫陽的遺孀,依然年輕漂亮,參加了單位舉辦的班後英語培訓班。
那個故事可能根本沒有發生過,世界平靜得止水一般。
二
季秋的晚風已經有些涼意,蘇副局長蘇田襯衫外麵穿了一件米色開司米背心,湊著台燈看報紙,茶幾上擺著一杯剛剛沏好的茉莉花茶。兒媳帶著孫女用過晚餐回去她們自己的單元。蘇夫人慢吞吞地不知道在做什麽。
看了一會兒報紙,突然思緒想到兒子蘇紫陽。幾個月來,他一直在思考他自殺的原因。自然把兒子從小到大的過程每天像放錄影帶視頻一樣在大腦裏前進倒退地反複播放,以圖找出蛛絲馬跡。
人死不能複生這個道理他知道,在單位的領導地位他知道,兒女私情不能影響革命工作,從幾十年前參加革命出生入死那會兒他就知道。所以,他在外表現平靜,克製,既悲傷又不失態。
他家庭的事兒有點兒複雜,不便多說,組織上交代保密工作做到底。
1950年元月,他的老戰友夫婦前來與他們夫妻告別,委托他們去黑龍江佳木斯以東一個村莊去把他們當年寄托在農民家的兩歲兒子接回來,同來的組織部長出示了文件,並做了安排。組織上不講原因,他們也不問,一切服從組織安排。按照指示接回孩子與他們同住,並起名蘇紫陽,隨他的姓。孩子小,不懂事,隻知道眼前的兩人是他的親生父母。隔了一段時間會說話了,就喊他們爸爸媽媽。
從那以後,老戰友沒有了音信。
直到1979年初,再去組織上打探,被告知夫妻倆在離開他們的當年便遇難身亡。中華民國國軍中將諜案案發,牽連大量潛伏的間諜以及親共嫌疑人員。他們夫妻一直跟隨地下組織沒有暴露共黨身份,以情報打字員作掩護在中將手下潛伏多年,這次一並被挖掘出來,在台灣被處以極刑。
因此,蘇紫陽被領養時已經是孤兒。
組織上征求他們夫妻意見是否現在就向兒子攤開他的身世,二人犯難,最後大家商量,還是暫時不說的好。直到蘇紫陽上大學才告訴他實情,然而,對一輩子都跟著他們生活的年輕人來講,沒有必要再追認已經亡故的父母,一切照舊。
蘇紫陽曾經結過婚,前妻得急症突然去世,沒有子女,讓他心理受傷,一直不再找對象。這種事情老兩口跟著著急,但是也不敢多說,努力要努力,但是得看機會。
三
1980年在京開會期間,專門拜訪了任化工部科技司長的老戰友鄭燮林。
他們是出生入死的戰友,蘇田曾經把受重傷的鄭燮林從槍林彈雨戰場上背出來。後來他們保持友好關係,兩家經常來往,盡管蘇田一直在地方任職,去北京看望老鄭多一些。
文革前每年放暑假,隻要蘇田進京,就會帶上蘇紫陽,把孩子留在鄭家與鄭家的孩子一起過暑假。鄭燮林有三個孩子,長子比蘇紫陽大一歲,二兒子小一歲,最小的姑娘比蘇紫陽小十歲,是第二個妻子生的。男孩子玩兒一般不帶小妹妹。
1966年紅衛兵大串聯,蘇紫陽帶著他的黑龍江紅衛兵團來到北京,約同鄭家弟兄倆一起去天安門廣場接受毛主席接見。他們之間相處更好,如同親兄弟一般。
1980年,再見到鄭家小女兒鄭華,此時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讓蘇田夫妻倆跟著樂嗬。女孩子知道疼人,他們老夫妻到北京,她熱情地不得了。掐指算來已經22歲,還沒有結婚。
鄭華剛剛給父親鬧了別扭,因為他十分討厭女兒交的男朋友薄向東。嫌他太痞,不務正業,為人油滑,聽說還與其他女孩有交往。女孩子一旦愛上一個男孩子,用蠻力分開她們是危險的,鄭華平時看起來溫柔的姑娘,扭起來連老爸也得讓她幾分。
薄向東的名聲很臭,是京城裏典型的公子哥兒。早先他就夥著幾個朋友借著京城部委的介紹信去廣州倒騰一些走私貨,例如收錄機,黃色磁帶,電子表,港式服裝,賺的錢供他們花天酒地。後來在家裏組織舞會,把社會上的女子帶來共舞。很快,這些男女發展出以自由戀愛為名的性解放活動。
像其他幹部女兒一樣,鄭華不參加這些活動,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做什麽。當薄向東正兒八經與她處朋友的時候,她毫無心理防線,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被這個風月場老手輕易騙得感情,姑娘中邪一般地委身於他。
不知就裏的兩個哥哥很著急,百般勸說妹妹不要與他來往,如果你不信,我們帶你晚上去他家看看。
姑娘將信將疑跟在兩個哥哥後麵混入薄向東辦的私家舞會。屋裏收錄機磁帶發出刺耳的靡靡之音,男女擁抱貼麵舞,男孩子的手肆無忌憚地摸女孩子的私處。鄭華發懵,震驚無比,原來是這樣,這不是耍流氓嘛。
他們兄妹在人群裏沒有見到薄向東。哥哥不甘心,不願意立即離開,帶著妹妹來到臥室。推開門,鄭華見到薄向東正在與一個女子赤身裸體交合在一起。鄭華大腦一片空白,差點兒沒有昏暈過去,這張醜惡的圖像深深烙在心裏,讓她痛苦不已。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薄向東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們三人,看到鄭華扭曲的麵目,張徨失措地拉被子試圖掩蓋。木呆的妹妹在哥哥的摻扶下倉皇逃逸。
雖然說愛情的最高形式是肉靈的交媾,然而經曆過失戀的人都知道即使沒有肉體做愛,僅僅靈魂的交融已經讓失戀的人欲死不能,更何況鄭華已經把自己完全交付給這個戀人,薄向東已經成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母親準備帶著女兒墮胎,可是鄭華大病昏迷,延擱了日子。
鄭華自覺丟人丟到家,被人活活欺騙了寶貴的貞操。尋死覓活,無法解脫,羞憤交加,悲痛難忍,滋生了強烈仇恨。
四
紙包不住火。
這件事鬧大,老頭子自然也知道了。他暴跳如雷,一巴掌拍碎茶幾上的瓷杯,如同一隻狂嘯猛虎,大聲叫到“他媽的混賬王八蛋!我找這個小子拚了!”兩個兒子趕緊走近老爹身邊,以防他衝出門去。老頭沒有好氣地吼道“你們兩個兔崽子怎麽連妹妹都保護不了,飯桶!”兩個哥哥聽到此,羞愧難當,無言以對,竟然流出羞愧的淚水。妻子不敢插嘴,生怕再次激怒老頭,更加麻煩。
晚間,媽媽安頓女兒睡了,便與老鄭商量,千萬不能讓閨女有個好歹,人最重要。老頭已經平息了不少,端著茶杯在思考。商定下來,兩個人意見一致。這件事無論如何得遮掩下來,不能張揚。等鄭華穩定一些,就去做人流。
婦產科醫生給鄭華做了例行術前身體檢測,發現高血壓症狀明顯,暫時不能做手術,必須等到血壓恢複正常以後再說。也就是說,肚子大到很明顯都有可能做不了手術。
看來此路不通。
鄭華媽吞吞吐吐提起了老蘇以及老蘇的兒子蘇紫陽。聽話聽音鑼鼓聽聲,鄭燮林心中一驚,大腦飛快轉動。自言自語地說,就怕各個方麵都不同意啊。老兩口又是嘰嘰咕咕說了很晚,才拿定主意。車到山前必有路,關鍵在於得開車行駛到山前,得有所行動。
第二天,老鄭給蘇田打電話,邀請一家三口帶上戶口本、空白介紹信,無論如何來京一趟,有要事相商。
地方上時間安排相對靈活,蘇田帶著妻兒來到老鄭家。
鄭華媽媽單獨與蘇紫陽媽媽在臥室裏說話,老哥倆在客廳單獨交談,蘇紫陽跟著老大出去活動。
老蘇啊,對不起打擾你們。我家裏的事兒隻能找你這個老戰友談。鄭華在外麵出了點兒事,交友不慎,有孕在身。男孩子是那個壞小子,薄家的小公子。事已至此,我氣死也無用,關鍵是千萬不能讓鄭華尋短見。醫院講她不能做手術,有生命危險。這馬上就會出大事。我們槍林彈雨什麽沒見過,但是不能讓孩子壞掉。因此想到你們夫妻來商量有個什麽萬全之策,悄不聲息地處理好。你看我們兩個人也沒什麽主意了。
蘇田當時接到電話就感覺蹊蹺,三個人一起帶戶口本來,還要空白介紹信。事情絕非一般,得給老伴兒說說。兩個人一合計,估計應該是家裏的孩子有什麽問題,具體什麽事情,不敢猜太深。
老鄭雖然含糊其辭地繞圈兒,蘇田多少能吃出點兒意思。
待老鄭說完,蘇田深思熟慮謹慎地說,鄭華雖然是你們的孩子,可是在俺們老兩口眼裏,就像自家閨女,疼愛得很。出了事別說你們焦急心疼,我們也是急火攻心,難過得很。既然,老戰友在這個時候能想到我們,這份交情金不換。這樣吧,我私下裏與紫陽的媽媽商量,然後咱們再通氣。
蘇田與老伴兒四目相對,不用說心裏都明白。
紫陽媽先開口,鄭華出了這個事確實讓人難過,她媽媽私下裏征求我意見,能不能讓鄭華躲到我們家去,避風頭。我說那自然好,可是孩子生出來又怎麽辦。她問我紫陽婚姻情況,我照實說了。她不好意思地低聲問我,看紫陽願不願意接受鄭華。紫陽在我們家也是跟自家孩子一樣,我們放心,以後鄭華不會受委屈。鄭華年齡小,平時也聽話,出了這麽大的事沒有了主意,我私下裏暗示,她不反對。現在如果紫陽願意的話,就能把孩子的事兒有個交代了,這是我們的大福分。
蘇田恍然大悟。嗯!拍腿道,不失為上上策。就是說,老鄭和嫂子有這個意思,鄭華本人也同意,那咱兩口哪有意見,孩子一直當閨女,到咱家來還不是咱倆人的福分。哈哈哈,好啊。你先給紫陽透個氣,我再給他說明大義,男子漢就得有擔當。大笑過後,突然又收斂笑容,心中盤算與兒子的對話怎麽說為好,一定搞成功。
蘇紫陽聽到小妹願意嫁自己,如醍醐灌頂,原來她才是我的命裏佳人啊。小妹漂亮,體貼人,外表看著清高,那又有什麽不好呢,省得別人死纏爛打的。在母親麵前雖然不敢貿然露出欣喜,其實也默認了。
蘇田心裏倒有點兒失落,自己醞釀了幾套說辭,被老伴兒搶了頭功,根本沒有施展以理服人過硬的政治思想攻勢。不過呢,自嘲一下就過去了。
蘇田高興,為著兒子再婚,而且是自己老戰友的小女兒成婚,稱讚天意。內心連連說:“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啊。”
十全十美,天下第一大好事。鄭家全家歡呼,蘇家興奮異常。
晚餐桌上,老鄭提議,咱們朋友一輩子,沒想到最後成了一家人,開心。幹杯!
五
薄向東心情特別愉快,因為80年代初能到香港做生意那可不是一般等閑之輩。
港歐公司的總經理文曲星先生招待他吃一頓正式的港式海鮮,自然是著名的水上飯店珍寶海鮮坊。第一次來港,一切都新鮮,海鮮自助餐對薄向東來說是最好的去處。300港幣一人,能夠吃到海鮮以及從澳洲空運過來的無汙染鮮活牡蠣。國內拿死工資的人,兩口子加一塊兒也吃不上一個人的自助餐。
吃罷飯,自然是開車兜風,沿著維多利亞海灣環形觀光,再上太平山參觀富人私家府邸。夜間,這座世界聞名的不夜城,世界的明珠,璀璨的燈光照亮夜空,宣示著人間繁華盛世。最後,文曲星又帶著他去脫衣酒吧。
薄向東醉了,沒喝酒就醉了,陶醉在虛幻的花花世界。
一夜休息過來,第二天上午,文曲星與薄向東以及隨行軍委辦公廳王秘書坐在套房的辦公間,開始洽談這樁生意的具體細節。
王秘書從公文包裏取出幾份複製文件,有軍委購買高級轎車批件,有外匯管理局外匯配額,有中國銀行的信托書。手續齊全,沒有疑議。
文曲星也攤開港歐公司在香港的公司注冊,資金,保險等文件。
薄向東曾經與文曲星有過生意來往,不大,但是總的感覺對方辦事認真誠懇,最重要的是知道輕重,公事公辦,明麵挑不出毛病,可是私下裏大家都有錢賺。在京城幾個圈子裏他的口碑也不錯。
這一次的生意對薄向東來說是巨大買賣,可是在文曲星手裏似乎又是毛毛雨,因為文曲星的一單生意上百萬,上千萬美金也有,例如倒弄石油。軍委已經批下100台高級轎車指標,供各大軍區司令員或上將級別擔任要職的人員使用。僅僅北京按照級別那也是緊張的很,人多粥少。按一輛車3萬美金計價,共批下300萬美金外匯。另外國內的奢侈品100%關稅用人民幣支付,相當於2500萬人民幣。
薄向東的將軍父親是軍委辦公廳負責人,項目在他手裏。他已經與軍委領導商定好具體用度方案,當然不必告訴其他任何人。
打仗要靠父子兵,這個活就交給兒子的公司去做,並且反複交代要他親自操刀,同時配備處級幹部王秘書協理,一個月內辦妥。
他們商定,文曲星負責購貨,聯係船隻在公海以3萬美金一台價格交貨。在國內的事情一律由薄向東的公司負責。在公海交貨是為了避免走海關,省下的關稅軍委辦公室留用。
文曲星首先在香港本地籌集80輛車,再從澳門籌集20輛,裝上出租輪船駛入公海。艦隊派出兩艘戰艦護航,王秘書及薄向東與文曲星共同驗貨,輪船換上中國國旗及標誌,在軍艦陪同下趁黑駛入廈門軍港。
天衣無縫。
文曲星從批發商手裏拿美金傭金,不與軍委或者薄向東公司發生金錢關係。薄向東公司則從軍委私下扣留的2500萬人民幣關稅提取240萬人民幣。
六
財大氣粗,薄向東現在京城那是有麵子的人了。
雖然不像以前那種偷偷摸摸地搞錢辦舞會,可是欲望愈發大了,開始結交外地進京的女演員女歌手,各種飯局每晚都有。受不住誘惑的女人往往輕易落入他編織的情網,酒局飯局嫖局讓他忙得不亦樂乎。然而,最近每當坐在北京飯店豪華的辦公室望向窗外便會思慮一件事情,繼而是一陣陣莫名躁動,有時搞得他心煩意亂。
他的發小王強走進來,神秘兮兮地關上辦公室門,倚在他的辦公桌拿出馬博羅香煙點燃,悄悄地說,東哥,我有一個消息你肯定要聽。
薄向東斜眼看他,你能有什麽大事。
東哥,這個世界上有你的親骨肉!王強聲音依然小,但是裹攜著說不出來的邪性。
薄向東內心驚悚,頭皮發麻,意識到非同小可。王強知道我的底細,我天天給那些女人瞎混,完了給錢打發走人,哪裏談得上骨肉,即使是有事,誰還敢訛詐不成。忽而又想,這小子肯定還有話。快說!他急了,賣什麽關子!
王強趕緊掐滅香煙,一本正經地說,東嫂有你的孩子。
東嫂是鄭華與薄向東談戀愛時,小弟兄對她的昵稱。薄向東腦袋炸了,這。。這。他驚呆地看著王強,怎麽可能,我怎麽不知道,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王強無奈地攤開手。
我媽年輕的時候就認識鄭華的媽,她們是一個文工團的。後來我媽學醫,擔任婦幼保健醫院院長。鄭華發現你的事兒以後,就非得做掉孩子。我媽說都快三個月了,年輕人鬧氣說不定改變主意又想生下來。可是鄭華和她媽很堅決,非得打掉。檢查發現她不能做流產手術。再後來,鄭華很快就結婚了,說是嫁給了鄭叔叔老戰友的兒子,鄭華調到東北去了。以後就生下一個女孩,現在也不小了。王強把鄭華媽來訪與自己母親的談話偷偷聽個仔細,因為她們談到了東哥的愛人鄭華。
王強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就像石匠手裏的錘子,敲擊穿鑿他的心。他是愛鄭華的,他是正兒八經要娶鄭華的。可是,自己又喜歡風月場,欲罷不能,被她撞上。一切來的太快,恍若昨天才剛剛發生。經王強這麽一說,心中突然就安定下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見到自己的女人,想見見自己的骨肉。心裏想,錢算什麽,沒有愛人,沒有親子,還不都是花紙頭,除了花天酒地,自己就是孤家寡人。
東哥,你打算怎麽辦?
薄向東揮揮手,不讓王強打斷思路。幾分鍾後,他交代王強立即買兩張去長春的軟臥,他要帶著王強一起拜訪鄭華。
薄向東下榻春誼賓館,全國屈指可數的民國時期老賓館。
王強以母親的名義拜訪了鄭華的媽媽,遞上貴重禮品,私下裏通知鄭華中午去春誼賓館用餐。
兩個人見麵說不出的別扭,鄭華經過這年把二年的曆練,心頭平複不少,見到薄向東沒有那種刻骨仇恨,隻有一種混雜的說不出來的難過。
薄向東知道了他想知道的,知道鄭華在家裏很受愛戴,蘇紫陽對他的閨女愛如己出。最後,他掏出一個小公文包,說是給孩子的見麵禮,十萬現鈔。鄭華受了委屈疑惑侮辱般地立即站起身跑出飯店。
他們的見麵有什麽意義,薄向東不知道,隻知道他的愛人已屬他人,他的女兒也不能相認。他有著極大的負疚感,嫉妒,還有一種想奪回摯愛的衝動。
七
鄭華去東北蘇家的第二年,鄭燮林官運來臨,升任副部長。鄭家的大公子鄭鋼在某部委工作,二公子鄭鐵大學畢業後則在故宮博物院做文物鑒定。
80年代初,港市拍賣行出土文物行情大熱,大陸市麵上流行“要想富,先盜墓,一盜一個萬元戶”,倒賣出土文物猖獗。
一天,鄭鐵的發小張勞民掏出一個小玉件讓他給掌眼。
這一眼讓鄭鐵吃驚匪淺。你從哪兒得來的?
張勞民似笑非笑賣關子,我家祖傳。
鄭鐵知道他的底細,雖然也是部長級別,可是革命出身不可能有這稀罕寶貝。還是說實話吧,不然,我不會看的。
張勞民掩飾不了,隻好老實說,是幾個朋友在陝西市場上淘的玩意兒。
鄭鐵心裏有了幾分把握。故宮有這種同類的玉器,屬於國家一級文物。慎重起見,不能貿然發話。在燈前仔細觀察紋路,色澤。整體看,這是一塊罕見的質地細密玲瓏剔透沉甸甸的豬型碧玉。鄭鐵觀其深厚凝重的造型,既概括洗練,而又重點部位凸出,有著不同凡響的神韻,生動卻不失拙樸、豪放。
鄭鐵在手中反複把玩,手感舒適,內心感歎,久久不能平靜。
看樣子是個好東西。張勞民打斷鄭鐵長久的凝思。
何止是好東西,這是世所罕見的尤物。鄭鐵一本正經的結論讓發小幾乎跳起腳。
過了些時日,張勞民在一家不錯的飯店定了單間,請鄭鐵出席。同時來的還有香港客,張勞民幾個朋友,一共六人。
大家一番介紹,解釋,酒酣耳熱之際,鄭鐵才明白了他們在搞文物珠寶營生,主要銷售市場在香港。他們苦於沒有可信的鑒定專家掌眼。一頓飯吃完,鄭鐵就自然地被聘為中華文化公司顧問。
生意迅速做大。當時中國文物出口限於北京、天津、上海和廣州。雖然普通文物可以按章辦理出口,可是早於18世紀的文物則有限製。紅山玉文物屬於千萬年級別古董,怎麽可能出口。
這些人的門路四通八達,想到南京大校場機場比之其它機場管製要鬆閑得多。雖然說是國民政府遺留首都機場,可是到了80年代幾乎閑置。改開帶來生機,機場開始忙碌。
通過鄭鐵的介紹,公司與鄭華和蘇紫陽聯係,拉入生意圈兒,以他們家為南京聯絡點以便在此寄存中轉行李。
那天黑夜,人們傳言蘇紫陽隨著車出去了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八
盡管心內著急,每每隻是私下裏一個人靜靜琢磨,蘇田心裏還是沒有什麽線索。老伴偶爾提及此事唉聲歎氣,蘇田也隻能說,我們沒有什麽理由無端懷疑公安的結論,他們確實沒有掌握更多的證據。
溺水死亡的人有其重要特點。人在溺水過程中必然會吸入大量的周圍環境中的水,導致窒息死亡。由於吸入的水是周圍環境中的水,在水中生長的矽藻也必然跟隨一同被吸入肺中,最後留存在肺部以及周圍的體液環境中,在檢驗時也能呈現矽藻檢驗陽性反應。結合其他溺水死亡的反應特征以及損傷表現,就能判斷死者是否屬於溺水死亡以及是否在死亡後被拋入水中。
屍檢報告顯示肺腔積水,有江水泥沙雜物,可以結論為自殺。當然,被人按在水裏溺死也不是沒有可能。隻不過屍體高度腐爛沒有查出過硬的證據,例如脖子上繩子勒索的痕跡,也沒有發現刀傷,以及其它可能招致毆打的痕跡。
蘇田老夫妻倆隻是懷疑,兒子是一個老實人,結交的朋友有限,夫妻感情雖然平淡可是中規中矩,沒有吵架爭鬥。總感覺這個事情不能那麽簡單。
至於蘇紫陽夫妻參與文化公司,夫妻倆不知情。當然,薄向東去長春單獨約見鄭華,他們也不知情。
然而懷疑歸懷疑,他們也束手無策,隻能等待奇跡發生,哪一天有突破性發展也未可知。
九
1982年冬日星期六晚餐時間,沈陽金達萊飯店擁滿食客,他們是早期自由市場弄潮兒。官民有一個共識,那是朝鮮人大本營。依著過去中蘇友好那會兒,蘇聯人也是桌上客,中國人,朝鮮人和蘇聯人,幾種語言混雜,伊哩哇啦。人們嗜酒,桌桌洋溢著歡快的勸酒聲。
蘇紫陽進來的時候,穿著打扮看著厚實,外麵零下10度是很冷。他徑直走向最遠處略微暗淡的角落裏坐下,似乎是專門為他安排好的桌位。老板熱情接待,接了單進去上菜。菜還未上來,門口又來了一對男女,看到蘇紫陽,也在這兒落座,看來飯店預先給他們安排好了。三個人用朝鮮語互相熱情打招呼,一看就是經久的老熟人。服務生送來熱茶水,給每個人斟滿,退下。
對麵的女人與蘇紫陽認識,是當年奔赴平壤宣傳毛澤東思想,宣傳文化大革命的延邊自治州紅衛兵首領鮮族裔樸順姬,一個局級幹部子女。他們曾經幾次在省政府以慶祝朝共建黨,建國等活動中見麵,斷斷續續地接觸過。這次見麵她帶來了丈夫,自稱老東北,也是當年紅衛兵頭目。
他們三人在一起聚會吃飯就像社會上正常老朋友,彼此熟悉熱絡,談笑風生。等到時機合適,老東北突然壓低聲音,快速地說:“任務。”
聲調不高,蘇紫陽聽得實實在在。於是漫不經心地端起杯子,耳朵對著男人,嘴角卻在輕輕地吹走茶水表麵漂浮的茶葉,眼角鎮定地掃視全屋。
“具體計劃都在報紙夾縫的小文章裏。隻能成功不許失敗。”老東北目光堅毅。
三人歡快地吃完飯,站起身的同時,蘇紫陽接過報紙從容地塞進懷裏,先行離開。
十
1966年,高中畢業18歲的蘇紫陽紅衛兵大串聯來到北京。鄭家兄弟曾經介紹過幾個人相識,他們商定與延吉朝鮮族及丹東市來京串聯的紅衛兵集體跨過鴨綠江到朝鮮宣傳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宣傳毛澤東思想。年輕人說幹就幹,帶上幹糧,錢糧票爬火車到了丹東。
入關容易,出關難。
剛剛跨入朝鮮,還沒有來得及高興,他們一批人被朝鮮邊防軍全數抓獲,不容分辯拖上帆布蓬軍用卡車,全封閉式帶到某個荒僻的地方。後來才被告知他們被作為特務統統關進大牢。牢裏受餓挨凍,挨打挨罵,沒吃沒喝,要他們交出組織者,幕後組織。他們百般解說此行沒有人指使,更沒有後台。對方隻管揍人,不信。年輕的紅衛兵感覺自己滿腔熱情被朝鮮革命同誌澆滅,而鮮血凝成的朝中友誼好像比國民黨反動派還要壞,比日本人還要凶。他們不解,憤懣,然後服輸,挨揍受餓滋味不好受。
大家供出紅衛兵頭目,以及幹部子女。
第三天晚上,沒有家庭背景的普通紅衛兵人人手裏拿著一個野菜窩窩頭,這是三天沒吃飯最佳待遇,好歹能救命,從大橋上踉踉蹌蹌跑回丹東。
這段故事不敢轉告他人,因為朝方審訊人員預先誘供出他們每個人的家庭情況,並威脅講出去,朝鮮特工將隨時斬除他們的家人。
留下的幾個朝鮮族幹部子女,例如樸順姬,被列為一等培養對象。而蘇紫陽和北京來的漢人幹部子女列為二等培養對象。然後經過一個月的特殊訓練,他們自覺不自覺地,被迫或自願地加入朝鮮勞動黨以及宣誓加入朝鮮國家秘密組織。每個人配發一個代號,隨時聽從組織召喚。
十幾年之間隻有少量的活動,例如每年參加朝中友好遊行,春節拜年,一如普通老百姓,也沒有什麽所謂的特殊指令。蘇紫陽慢慢地鬆懈下來,直至最近被召喚到沈陽金達萊飯店接頭地點,實屬罕見。
十一
回到家,按照報紙明碼,蘇紫陽吃力地逐字翻譯“3天內需最先進液體炸藥配方。燒毀。”蘇紫陽不自覺出了一身冷汗,看來朝方對他父親這邊的情況很熟悉。
蘇田正在與西方一家著名炸藥公司洽談引進項目,其中就有液體炸藥。根據中國國策,所有技術引進必須要求外方提供技術資料。那麽,蘇紫陽獲取炸藥配方也就是探囊取物,輕而易舉。
對於蘇紫陽來說,最大的難度在心理。雖然說年輕時誤入朝鮮,被迫加入朝鮮秘密組織,可是並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國家的事情。這一次,他的心抑製不住的狂跳。他還有僥幸心理,以為朝鮮當時把他們抓起來進行特殊技能培訓,以後又沒有分配任何特殊任務,以為也就那樣了。加上從小就被教育要愛國,特務可恥,賣國,所以真幹這事兒還是猝不及防,心情特別沉重。他甚至懷疑以前發生的事情是否真實,難道這一切都在夢中?
然而,他清楚記得當時放他們回國之前的告誡,如果他們主動透露這次培訓以及自己身份,他們本人將受到處死的懲罰,連帶他們的家人將會名譽掃地,被中共開除,宣判他們政治死刑。可怕,後果可怕啊。他們始終跟隨自己,對自家的信息了如指掌。既然這樣,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容多想,蘇紫陽戰戰兢兢地複製了配方技術資料,並按照第二次指令在省工業展覽會上將資料以約定的方法傳遞出去。
十二
1983年10月,韓國總統全鬥煥訪問緬甸。依照慣例,所有到訪的外國政要先去昂山將軍墓地祭奠這位開國鼻祖。說,昂山素姬是昂山將軍的女兒,大家就清楚了。
全鬥煥到達墓地前,他的隨從人員率先抵達,做例行安全檢查。預定10:30開始儀式活動,然而在韓國車隊提前兩分鍾進入墓地時,突然一聲巨響,濃煙從墓地衝向高空,大地震動,顯然發生了爆炸。當場炸死包括副總理李啟賢等16名韓國人,4名緬甸人,47人受傷。很明顯這是針對全鬥煥的刺殺行動。由於緬甸外長去全鬥煥下榻旅館遲到兩分鍾,影響出發時間,幸運躲過爆炸。
緬甸政府自然大失顏麵,立即派遣武裝部隊封鎖爆炸現場,追擊在逃爆炸人員。其中一人被擊斃,另外兩人自殺未遂,被搶救過來。嫌犯薑民哲交代了三個人身份,都是朝鮮特工,奉命前來刺殺韓國總統全鬥煥。他們化裝成緬甸人,與緬甸看守人員交談喝酒聊天,趁看守不注意,其中兩人將固體炸彈放在墓地接待大廳的屋頂。看到掛著韓國國旗的大使館轎車進入,立即遙控爆炸。聽到爆炸聲,看到濃煙升騰,三個人立即跑向仰光河,按照計劃會有接他們的快艇,然而沒有,繼續跑向遠處應該等待著的朝鮮貨輪,然而也沒有。他們知道上當了,這是一次自殺謀刺案。果不其然,後來朝鮮方絕不承認,反咬一口南韓人內部狗咬狗。
然而,外界並不知道這次刺殺計劃有兩套方案。
十三
1993年,國安探員賈明翻閱著韓方國安提供的秘密文件。這是一份韓國國安大韓航空858號班機空難調查報告。當年,賈明在聽到韓國空難消息時的第一反應,應該與1983年仰光爆炸案件有某種關聯。幾十年來,南北韓諜戰洶湧從來沒有停止過,他們施行的還是二戰時期古老套路,雖然笨拙但凶狠直白。
報告提及嫌犯使用液體炸藥,這引起賈明的高度注意。
1987年11月29日,大韓航空858號航班下午2:05在安達曼海上空發生爆炸,機上104名乘客和11名機組人員全部遇難。
根據被抓獲的嫌犯26歲的女子金賢姬供述,她和她的搭檔“父親”金勝一是朝鮮人民共和國特工,這次爆炸行動目的在於阻止韓國舉辦漢城奧運會。她們持著日本假護照,分別化名為峰穀真由美和峰穀真一,將一瓶喬裝成威士忌酒的液體炸藥和一台收音機電池引爆裝置帶上飛機,放置在座位上方的行李櫃裏。航班從莫斯科出發,中途在土耳其停機加油上下人,然後在泰國停機加油上下人,終點南韓。時間定好九小時引爆,僅有她們“父女倆”在土耳其下機。
回放她們在莫斯科機場安檢錄像顯示,她們包中的液體炸藥是一瓶外包裝完好的750毫升Jonny Walker威士忌。
液體炸藥不稀奇,早年諾貝爾製作液體炸藥,因其極不穩定性能,劇烈晃動,或者溫度過高都可能爆炸,更何況長途轉運,任何一種情況都可能引爆。
韓方特別提醒,1983年,仰光調查報告也提及液體炸藥,那是謀殺全鬥煥總統飛機爆炸方案。由於隨行保安發現一個隨機行李不熟悉,最後確定不是他們團隊的物件,就由地麵國安人員帶回總部檢查。韓國調查報告附件1983年液體炸藥檢查報告認定,當時隻有極少數幾家公司有能力製造,而且沒有批量生產。好像當年中國引進了西方某公司技術,征詢是否能協查。
這是中韓建交以來要求協助調查比較重要的案件。中方決定調查1983年爆炸發生前中國化工部引進項目,重點液體炸藥。
很快,線索查到省化工廳蘇局負責的項目。聯係到蘇紫陽那年的自殺,感覺其中有重大嫌疑。調查從蘇紫陽社會關係入手,也就扯出上述蘇紫陽父輩關係,鄭燮林副部長家庭,蘇紫陽夫妻加入的文化公司等表麵故事。
其中,張勞民引起特殊注意。因為他是蘇紫陽在中華文化公司業務主要聯係人。
通過審訊,文物倒賣與液體炸彈無關,卻提到一個人。當時晚上按照慣例,張勞民去接蘇紫陽,共同驗貨,然後一起轉運。他們與買方約好靠近大橋的一家大旅館,準備在那兒交貨。
旅館裏,張勞民注意到蘇紫陽在看到買方其中一人時,眼神裏透著明顯疑惑。對方很大方,立即說,怎麽不認得我了,我就是東北大哥啊,這事完了,咱哥倆得喝幾杯。蘇紫陽也開心地笑起來,沒想到啊。
賈明讓張勞民再回憶一下是否知道這個東北人的姓名。張勞民說不出,不太熟悉,他那回也是第一次跟買主張老板過來,再後就沒有見過。
那個張老板現在哪兒?
通過一連串的調查,張老板知道介紹他過來的香港李先生。
通過李先生,賈明摸到了沈陽樸順姬丈夫,那個東北人。
到此,審訊進入新階段,把文革期間被朝方收買的紅衛兵底細也搞清楚了。
那天晚上在旅館,樸順姬的丈夫當時作為指證人確認蘇紫陽,然後離開現場,隨後的事情他就由特工人員處理了。再後來聽說蘇紫陽自殺,心裏明白怎麽回事,但是不敢說,也無法說清楚。為自保,他選擇沉默。
事已至此,樸順姬夫妻倆交代了當年被扣留在朝方的紅衛兵名單。調查結果,一共8個人加入了秘密組織,其中有蘇紫陽。
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確定江邊“自殺”現場具體嫌犯,事情的脈絡基本清楚,可以斷定是一起間諜謀殺案。上級指示,終止調查,就此結案。檔案報告注明:液體炸藥由蘇紫陽提供。蘇紫陽畏罪自殺屬實。此結論是本案最終結論。
賈明最大的收獲是破獲了一個友軍間諜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