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救急不救貧”,仔細琢磨琢磨非常有道理。
貧,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再則,雖然貧,吃得差,住得差,穿得差,通常都在人們的預期之內。如果幫助你,解決不了你的根本問題,有時候窮人還會產生依賴。如果大家日子過得都像上世紀60年代初那樣緊湊,窮人遍地開花,誰也難救貧。
而急的概念則不同,明天斷頓了,家庭生活馬上陷入絕境,工資還得幾天發下來,需要錢買糧食,倒倒手,工資發下來立即還賬。借錢的人平時為人不錯,比較體麵,那麽他有急難了,跑到你家求助,能不盡量幫一把嗎。
胡大偉在煤礦鍾表修理部工作,每天打扮得幹幹淨淨,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坐在櫃台後,等待客人的到來。煤礦工人算是有點兒錢,省吃儉用的一兩年下來,努把力也能買一塊兒手表,另外就是腳踏車了,這都是年輕人的必要標配。
上海表在國內算是好表,一隻120元錢的價錢,兩個月的工資。關鍵是,吃飯開銷大,所以想戴表得稍微忌點兒口。一年中,手表總會有點小毛病,到了店裏幾毛錢,最多塊把錢就修好了。這個行當也就是個餓不死,吃不飽的玩意兒。
他家裏有兩個可愛的女兒,在上小學,妻子做一點洗衣縫補的低收入工作。
發工資還差幾天的辰光,米幹麵淨,明天就揭不開鍋了。夫妻倆小聲地討論這一回到哪幾家去借。那時候大米一毛三分錢一斤,麵一毛六分錢一斤。計算著搭配些山芋熬粥喝,最多十元錢能解決問題。
借錢要使臉,胡大偉每次都有點為難,妻子就會說,我們一家四口都去,人家礙著一家人的麵,不會說難聽話的。再說,咱平時沒有得罪人,過幾天就還錢,應該能借到。一家不行,咱就多走兩家。咱算算看,今年咱去了東頭幾家,老趙哥,老王哥,老孫哥,憑良心說,家家對咱都不錯。那咱就去西頭幾家看看,我覺得老李哥家還行,為人挺客氣,他家的王姐也是好人,他家人口多,怕手頭緊。旁邊是周家,他們夫妻倆也不錯。要不咱就先去周哥家,實在沒有,咱再去老李哥家,怎麽樣。胡大偉的妻子長得漂亮,也會說話,孩子們收拾得幹淨,鄰居相處還可以。就這麽說,胡大偉讚同妻子的分析,決定先去老周哥家。
一家四口鎖上門,胡大偉走在前麵,妻子一手牽著一個孩子。
老周哥家熱情地讓兩口子坐了,準備沏茶,胡大偉夫妻又慌忙站起來,按住周家夫妻的手,快別客氣。互相寒暄幾句,胡大偉神色凝重地給老周哥夫妻提起目前的燃眉之急,想借十元錢暫緩一下,下個星期發工資,一定還錢。雖然胡大偉成年論月地從不串門,可是見了鄰居總是熱情打招呼,老周哥夫妻還是有認識的。說完之後,胡大偉夫妻倆真摯地望著他們,臉上依然和藹地笑著。
老周哥笑眯眯地聽完,轉臉給妻子說,嗨,這年頭各家都難。你看胡老弟夫妻倆多好的人,也犯難了,明天一家人揭不開鍋,你說這怎麽辦。老周家的立即接話,是啊,是啊,他們夫妻倆好人,見了麵一直都客客氣氣的,你說都來了,咱無論如何得救這個急。那個,老胡弟,我們實在不好意思,一時湊不齊,我能借你五塊錢,你看怎麽樣。
胡大偉夫妻屁股上裝了彈簧一樣,砰地站起來。唉喲喲,老嫂子說的讓俺全家有著落了,謝都來不及,怎麽能說不好意思。
老周哥依然笑眯眯地說,嗨,你們夫妻也太客氣,誰還沒有難為的時候。
老周家的跑到裏間拿了五塊錢,遞給胡大偉。
夫妻二人千恩萬謝地出了門。倆人很開心,雖然沒有借到十塊錢,可是這也救命啊。妻子說,要不咱明天晚上再去老李哥家看看。好的,好的。胡大偉的妻子說話總是能可著丈夫的意,閨女們看到爸爸媽媽開心,自然歡天喜地,一家人手牽著手回家去了。
文筆淡定隨意,卻令人咂摸回味,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