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日前，幾位醫生父母的校友邀請我這個沒有醫生女兒的老朋友參加他們的聚會，雖說我沒有培養出醫生，但與這幾位朋友都在美國的同一所大學讀研，工作，而國內是77，78屆的學生，有的也有文革插隊的相同經曆。人生的四大喜事，“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久旱甘霖”，三項與我無關，或者關係極少，但“他鄉遇故”還是餘生中的一大喜事，隻要不是仇敵，債主，情敵上門服務，共同的經曆會有說不完的話題。

下午五點十五，我即開車出門，頭發衣服整理幹淨，老了可以不穿名牌，不噴香水，不戴領帶，不必西裝革履赴宴，但幹幹淨淨，自己舒服，別人獲得尊重，又可以美化環境，何樂而不為呢？盡管脂粉塗上一寸厚，填不平臉上的夾皮溝，抬頭紋，眼角紋，臉上的眼袋又無可奈何的時時提醒自己“青春不再”的年齡，但心裏不老，心態不起皺紋，很有必要。

 

退休之後，一次灌滿15加侖的油箱，可以跑一個月，不像上班時，兩周必加一次油，每年的汽車裏數也是一萬多英裏，而眼下手裏的這輛2017年的豐田凱瑞隻有二萬五千七英裏，車況極好，每三千英裏做一次汽車維護。驅車上高速後，正是下班高峰，本來想避開繁忙的275號公路，偏偏修路的路段不少，幾個兜圈，還是把我帶上了不想去的275號公路，接著又上北去的5號公路，錯過了一個路口，及時發現，拐回後一切順利，5:47抵達餐館。推門進去，卻見已到了三對夫婦，兩對極熟，另一對雖是首次相見，但也是前後校友，又一直在密州，華人報上常見我的文章，於是撿好話，客氣話說，免去了生疏的尷尬。

 

6點缺5分時，最後那一對也到了，立刻又是一番熱鬧。他們離此最近，開車10分鍾左右，所以不急，於是有的朋友問他們是否是騎車而來，他們立馬否定後全體大笑。

 

落座上菜期間，最後來的那對便問起我家的小知更鳥，告訴他們我已於7月27日午後給予特釋，他們翹指讚揚，因為那年他家屋後也發現有一窩知更鳥，一天拍照多次後，被親鳥放棄，當晚冰雨，早上全部凍死，那無心中的錯誤，令人難忘。我告知他們，我也隻救活了一隻，他們說這種鳥難養，一隻存活，非常不易。

 

接下來，大家的話題都是多年不見後的流水帳，盡管連我在內的三家依然住在密州，但一家已在加州買房，一家計劃搬去弗州，另外的兩家則一家已在DC落戶多年，一家在康州。好像又是那年7月初的大學畢業後，車站一別，說是再見，轉身卻是天涯海角，有的朋友是畢生難見，有的同窗已不在人間。“別時容易見時難”的話，確實有道理。

 

聚餐時的話題，不少是陳芝麻爛穀子，那年第一天抵達美國機場時的感覺，抵達大學時的感覺，國際學生部負責人的模樣，上課時的困惑，答辯論文的趣事，以及美國教會老人帶著我們旅遊，新老學友買車，開車的洋相，雪地裏出車禍的驚險，半夜上高速開錯方向，被美國警察打著雙跳燈，鳴著警笛，護送十多分鍾的感動。

 

聚餐時，還放了92年春節聯歡會上，我們這些學生委員上台祝詞的錄像，有祝健康，有祝發財，而我祝大家西天取經成功的話，今天還有共鳴。此外還有79年最早來美的四川大學訪問學者，學生的故事，各種話題混著，就著蟹粉小籠，燒麥，鹹蛋黃豆腐蝦仁，醃篤鮮，走油蹄膀下肚，別有滋味。有些我也是第一次聽見，這些故事，我們的子女不懂，夫妻間講多了嫌煩，隻有許久不見的校友，把共同經曆的花絮點綴起來，似乎又年輕了一點。

這些當醫生的女兒們，兩位找了老美夫君，兩位找了亞裔夫君，但不管是畢業於哈弗，耶魯，還是我們學校醫學院的，她們的人生故事比起我們這代80年代，90年代初留美的老留，精彩許多，和她們的後代講起時必然另一番風景。可是人生代代相傳，不變的共同的一點是：成功必靠百折不回，頑強拚搏，勤學多思苦幹巧幹，心中對人生的愛心不能變。生活中風雨嚴寒難免，人生崎嶇常見，邁過艱辛，才見晴天。

 

晚上九時許，我們這批最早來的食客，又是最晚離開的，飯店老板見是上海老鄉，或聽見是醫生的父母，給點麵子，不會趕人。美國的幾十年，我們在紐約皇後區的南翔小籠店，被趕過一次，“快點快點，隻收現金。” 仿佛使我回到插隊時，看著公社官員，民兵趕得小販雞飛狗跳。

 

我們這些同窗，已是七十或奔七十的人了，今後的聚會必然很難，可是離開時，這個說，上海再聚，那個說加州再聚，又有的說明年再聚。能否實現，天知道，但有希望，就有動力，減肥保健，開車小心，飲食小心，人間的友情溫暖餘生，不妄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