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過七十,該整理清楚雜物,留給後人,留給自己個幹淨的環境。初中,高中,大學,研究生的教材,筆記本很好處理,扔了就是。“新英漢字典”,“生物學字典”,“牛津字典”,慢點扔,緩期執行,父親的“康熙字典”,Websters字典也屬緩刑人士,以後再做打算。至於自己的博士論文,自己留著,做個紀念吧,女兒是絕對看不懂的,隔行如隔山,萬壽以後陪我一起燒掉?不管它啦,由女兒處理。
然而,頗費周折帶來的十幾本父親的相冊,從1932年到2007年他拍下的同學家人親友,中外風景照片,倒是蠻難處理。每張照片後麵,父親都寫上了時間,地點,人物,仔細查看了,倒是引發出我對他人生探索一番的興趣。
尤其是當我翻出了1937年4月他在上海南洋中學的畢業前夕,和那屆的同窗拍下的許多珍貴照片,把他們1933年進校後,在學校內讀書,科研,參加體育活動的生動形像,以一本“丁醜級畢業紀念刊”,反映了遠去的那代人的青春痕跡,彌足珍貴。
我是第一次知道,他們當年的學生組織已按不同的興趣,分為是14個小組,再加1個顧問組,1個部長。國文,英文,數學,理化,史地,體育股六個股由一名編輯主任,3-5名編輯組成;攝影股,藝術股,文書股,調查股,會計股,廣告股,出版股,則由一個主任,一個到五個助理或幹事組成。一個學生可以擔任幾個股的主任,或幹事的工作。比如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經濟係的王念祖教授,既是廣告股主任,也是國文股的編輯主任,英文股的助理,攝影股的助理;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教授,台灣中研院院士吳元黎教授,則是國文股和英文股的編輯。徐誌摩先生的長子徐積鍇先生是文書股的文牘,程十發先生是文書股主任,調查股主任和藝術股助理。看著他們這屆中學畢業生37位委員的合影,也是頗為感慨,雖然這些前輩已都不在人間了,但看著他們在課堂上讀書,實驗室裏鑽研,禮堂裏聚會,體育場上競技的身影,不由得為那代年輕人的認真學習精神,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而感動。
雖然當年在南洋中學念書的年輕人,不少是富家子弟,官家子弟,華僑子弟,但在馬尼拉華人義勇隊中抗戰犧牲的學子,在雲南保山,緬甸騰衝,江西萬家嶺捐軀的南洋學子,有多少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會想起南洋的校歌,在戰壕裏,在熱帶雨林的行軍途中,更有多少次和戰友們回憶起學校的生活。逝者如斯,複何求?
我的姑母姑父,和我自己也是南洋的學子,幾代人的南洋情結在這校慶前夕格外強烈,雖然大洋彼岸的中學,和我越來越遠,可是在我心底的一個角落,依然有著當年的少年郎,記憶不老,青春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