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雅濤

小說原創,專注都市青春,愛情家庭婚戀小說
正文

願意為你放棄一切(16,街頭示威遊行(上)“我不能呼吸”)---這部小說獻給青春和愛情。

(2022-08-22 10:38:44) 下一個

很快美國的疫情變得嚴重了。曉薇開始上網課,公司都換成在家遠程工作,何建家的小餐廳也關門了。

美國政府要求所有人都在家待著不要與家人以外的人接觸。如果不得不外出的話,也反複強調保持六英尺的社交距離。

姨媽叫曉薇回家住,曉薇想著那樣就不方便與何建見麵,找了個借口婉拒了。

全城範圍的居家隔離開始以後,何建的計劃是趁著這個機會與曉薇一刀兩斷。但是曉薇每天十個微信的各種騷擾他,何建實在不忍心不理她。然後何建退而求其次,決定隻是微信聊聊天,不見麵,慢慢冷淡下來。但是這樣計劃的結果反而是何建特別的想念曉薇。每天都像是最後一次見麵的感覺。

所以何建盤算計劃半天的結果是與曉薇天天微信聊天,天天見麵。到後來,何建自暴自棄地想,也許世界末日要來了,管不了這麽多了,活一天是一天吧。

曉薇與何建沒地方去,何建會開車帶曉薇去附近逛逛。

他們去了西雅圖附近的鬱金香花園看花。整個山穀的鬱金香花,俗豔誇張的大紅粉紅紫紅,還有那一大片鮮豔的黃色花海。

他們去山裏徒步。飛流直下的瀑布,水花四濺,霧蒙蒙的一層水汽,真的像新娘麵紗。這是這個瀑布的名字。

商店餐廳都關了,隻有超市還開著。這天,他們坐在車裏吃三明治。

曉薇拿出一個小小的塑料袋遞給何建:“送你一個小禮物。”

何建掏出來一看,是一個鑰匙串,上麵是一個國際象棋的棋子掛件。

何建問:“為什麽送我這個?哪裏買的?”

曉薇笑著說:“網上買的。是不是很貼切?”

“什麽貼切?“

“自己想。“

“就給我買了?你沒有?“

曉薇轉了一下眼珠,說:“我給自己買一個小藥瓶的鑰匙鏈。”她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來一個鑰匙鏈,是一個拇指般大的超小瓶子,做出來的猩紅的液體漫到瓶頸。小巧可愛。

“為什麽你自己的是小藥瓶,我的是棋子?“

“因為棋子鑰匙鏈是我送你的。小藥瓶鑰匙鏈是我假裝你送給我的。“

何建捏捏曉薇的圓鼻頭,笑道:“你真是花樣多。”

曉薇問:“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何建搖搖頭。曉薇有點氣惱。

何建又問:“假裝我送給你的這個小藥瓶裏麵裝著什麽藥?感冒藥,咳嗽藥還是解藥?“

曉薇瞪他一眼,大聲說:“是毒藥。“

”所以你送我一個棋子,我送你一瓶毒藥?“

”嗯。“曉薇懶洋洋地說:”不懂就算了。收好,丟了我可饒不了你。“

何建把這個棋子鑰匙鏈扣在了車前麵的後視鏡支架上。小小的棋子一晃一晃。

何建問:“放這裏,滿意嗎?”

曉薇摸摸自己的小藥瓶鑰匙鏈,頭靠著車座後背,長歎了口氣。

這時候,何建把車裏收音機的聲音開大了。新聞正在報道一件大新聞:“昨天,2020年5月25日,46歲的非裔喬治. 弗洛伊德,因涉嫌使用假鈔被捕時,白人警察德裏克.肖萬單膝跪在弗洛伊德脖頸處超過8分鍾,弗洛伊德失去知覺並在急診室死亡。一名目擊者用手機直播了弗洛伊德被跪壓的影片並傳到了臉書上。現在肖萬已經被逮捕。“

曉薇與何建對視一下。曉薇拿出手機很快搜到了那支影片。好殘忍。弗洛伊德嘶啞的聲音傳來:“我不能呼吸。”

曉薇的眼圈紅了。她咬牙說:“這個警察簡直不是人。一定要嚴懲。”

何建微微點點頭。

之後的兩天,美國各地開始了抗議弗洛伊德事件的大遊行。針對抗議“種族歧視”的遊行示威很快就蔓延到了全美100多個城市。

西雅圖也開始了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示威遊行很快就失控了。全國各地都發生了打砸搶。各大電視台都24小時輪番報道。美國總統居住辦公的白宮前麵也圍滿了示威人群。人群發出震耳欲聾的口號:“公正與和平“”黑人的命也是命“”反對種族歧視“

還有那句”我不能呼吸“

很快,貝爾維尤也開始了遊行示威。

這天一大早,曉薇的姨媽在微信上看到遊行示威要到貝爾維尤市中心來。她家就在這裏。

曉薇姨媽的主要信息都來自於微信。

一上午,姨媽都坐立不安。她一會兒查查微信,一會兒看看電視。電視上正在演暴徒在市中心的商業街上打砸搶。姨媽嗖的一下子站起來,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裏。四周很安靜,她開門看看。

家門口還是那條安靜美麗的小街。她抬頭看看藍天,那天天氣很好。如洗的湛藍的天空,寂靜空蓼,平時會有散步的行人,鄰居在院子裏種花割草,但是今天在這一片藍天下,一個人沒有,一隻鳥沒有。

奇怪的空寂。

姨媽實在忍不住,走出家門,向路口走去。當她看見在她家住的小區最靠近市中心的入口,站了一排9個美國警察,她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姨媽激動不已地顫聲用英文問道:“你們是來保護我們的嗎?“。

一位穿著警服五短身材的白人警察扶了一下自己的警帽沿兒,肅穆地說:“是的。我們在這裏保護你們不受暴徒的騷擾。”

姨媽激動不已地想:“多好的人民警察!那些暴徒居然還進攻警局,簡直瘋了。”

姨媽崇敬地看著這一排人民警察,說:“我可以給你們照一張相嗎?我真的是太感激你們了。”

幾個警察對視一下,點頭:“好。”

姨媽欣喜地舉起手機。一位亞裔警察轉過身背對著姨媽的鏡頭。他不想出鏡。姨媽照了一張照片,發了朋友圈,配文:“在小區門口,看到了這麽多警察,頓時感覺很安全。謝謝你們。”

後來幾天姨媽看著自己拍的這張照片在微信上被轉發了無數次,心裏常常一陣酸爽。自豪,但是沒人知道這張珍貴的照片出自她之手啊。

姨媽在自己門口探頭探腦的時候,曉薇與何建正在車裏喝飲料。何建從來沒有邀請曉薇去他的公寓,這個曉薇理解,有何爸爸在,不方便。但是曉薇感覺何建也不太願意到她的房間去。所以他們常常在車裏聊天。

何建收到了盧卡的媽媽露西打來的電話。露西著急地告訴他這幾天盧卡都在朝外麵跑,在參與遊行示威。今天一大早又出門了。

疫情一開始,露西的客戶們都暫停打掃衛生服務,等於露西直接失業。沒了收入但有了大把時間的露西剛剛在電視上看到在西雅圖市中心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很擔心盧卡,她問何建知不知道盧卡在哪裏。

何建說他不知道盧卡在哪裏,但是他會去找找。何建本來想先把曉薇送回家,自己一個人去找盧卡。曉薇死活不同意,說如果何建不帶上她,她就要自己去。何建沒辦法,隻好帶著曉薇開車去市中心。他們把車停在了附近的高檔住宅區,走路去市中心找人。

西雅圖的市中心完全癱瘓了,到處都是人。叫囂的人,舉著牌子的人,憤怒的人。他們看到馬路中間有一個半人高的垃圾桶燃著熊熊大火。

一個從頭到腳一身黑衣的人跳上一輛汽車車頂,叫罵著拚勁全力地跳踩著汽車。幾個戴著絨線帽和口罩的年輕人朝高檔商店的櫥窗扔了幾個轉頭,被砸碎的碩大的窗玻璃一下子散落到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何建緊緊牽著曉薇的手,在人群中四處張望。

何建說:“這樣不行,這樣找不到盧卡。”

他拿出手機,給盧卡發了一個短信:“我是建。我也在市中心。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曉薇拉了拉何建的手,指著前方。何建順著曉薇的手指看過去,愣住了。

前麵走來一大群人。他們神情肅穆,憤怒的臉上含著淚,手挽著手,一步一步像一麵人牆一樣在朝曉薇他們在的地方緩慢移動。他們有節奏地呼喊著:“我不能呼吸!我不能呼吸!“

何建的手機響了一下。他低頭看到是盧卡的短信:“我在先鋒廣場。”

何建說:“我們去找盧卡。”

他拽著曉薇的手跑了起來。曉薇跟著他疾步前行。沒跑幾分鍾,她就開始喘氣。堅持了一會兒,她實在不行,一下子蹲在了馬路上。

何建也蹲下來,關切地看著曉薇,說:“你走不了了?”

曉薇擺擺手,說:“我休息一下,可以走。”

過了兩分鍾,她站起來。他們接著朝前走。

二十分鍾後,他們到了先鋒廣場。一群激昂的示威者和一排騎著自行車的警察對峙著。

警察都戴著頭盔,穿著防彈衣,腰部別著槍,手裏拿著警棍,沉默中透露著一股威嚴。

距離他們不到一米的地方站著幾百名抗議者。抗議者手裏舉著標語牌。一個五大三粗的黑人在激動地叫罵,他的右手指著警察的臉,被指的警察麵無表情。

何建滿臉焦急地四處張望。曉薇突然大叫:“盧卡在那邊。”

何建看到盧卡正在對著一個警察唾沫四濺地喊叫。

何建拉著曉薇擠過去。他們聽到盧卡在聲嘶力竭地叫:“你們這些殺人犯。你們這些混蛋!你們應該進地獄!進地獄!“

他對麵的警察也隻有20歲的樣子。他紅著臉,一聲不吭。何建看見他不經意地碰了一下自己腰間的手槍。

盧卡的臉漲得通紅,他一頭像個鍋蓋一樣的黑卷發都立了起來。他像一頭發怒的獅子。

盧卡的臉距離那個年輕警察越來越近,盧卡的唾沫噴到警察的臉上。年輕警察紅著臉說:“我警告你,不要碰到我。我警告你。”

“我怕你嗎?你開搶啊!你打死我啊!”盧卡怒吼著,胸又挺了挺。

何建看到警察把手放到了槍把手上,心中一緊,大聲叫喊:“盧卡!盧卡!“

盧卡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何建和曉薇拚命朝著盧卡擠。但是人太多了,他們隻能一點一點地移過去。

正當何建急得腦門冒煙的時候,他看到那位在超市主持正義的麥克警官站到了盧卡的麵前。麥克警官的雙手抱住了盧卡的肩,轉頭對那位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的年輕警官說了句什麽。那個年輕警官轉身快步跑開了。

何建和曉薇終於擠到盧卡麵前。他們聽到麥克警官對盧卡說:“你要冷靜,冷靜!我理解你的憤怒。壓死弗洛伊德的那個混蛋不代表美國警察。他是個敗類,他是個該死的混蛋。大部分警察不是這樣的。我們,我……”

盧卡看著麥克警官,眼眶湧上了淚,大滴大滴的淚滾落在他通紅的小臉上。他雙手捧著自己的臉,開始抽泣,他含混不清地重複著一句話:“你們為什麽要恨我們?為什麽要恨我們?我們黑人,到底做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

麥克警官的眼眶也紅了。他雙手緊緊地抱著盧卡那寬厚的打橄欖球的雙肩,顫抖著說:“我知道有些壞人恨你們。但是你要相信我。不是所有警察都這樣的。有很多警察像我一樣。我從來沒有恨你們。”

曉薇的淚流了下來。她看著眼前強壯得像一個小鐵塔一樣的盧卡哭得像個嬰兒一樣。

她想起以前在一部紀錄片中看到的畫麵,幾百年前黑人們像牲口一樣腳上拴著鐵鏈從非洲被運到美洲。不願意做奴隸的黑人決絕地縱身跳入大海。死亡還是做奴隸?多麽艱難又多麽容易的選擇。

她想起視頻中弗洛伊德被壓在警察膝蓋下麵的那張扭曲的臉,在艱難地哀求:“我不能呼吸。”弗洛伊德最後的一句話是:“媽媽。”

這個46歲的大漢在被欺淩的最後時刻呼喚的還是自己的母親。而他的媽媽已經死了。

曉薇感到何建把她的手捏得好緊,緊得好像要嵌入她的手心裏。她看到何建的眼睛也紅紅的。

何建走上前去,對盧卡說:“我們回家吧。你媽很擔心你。”

曉薇牽起盧卡的一隻手,盧卡的手好大,她溫柔地說:“盧卡,我們帶你回家。”

何建和曉薇開車把盧卡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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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親身經曆了載入史冊的“弗洛伊德”事件引發的全美遊行抗議事件,我寫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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