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82年高考回憶》和《我的大學回憶之一:開學》裏寫過高二和大學的班主任,今天再寫一下從小學到高一的其他幾位班主任。
我一年級開學後在北京沒上幾天學,就跟母親去河南幹校了,在幹校當地的鄉村小學上了一個學期一年級。那時離我們幹校最近的鄉村小學條件很簡陋,我們是一二年級混班,在一個土坯搭的小教室裏,班主任是一位40多歲的男老師,身材健壯,臉色黝黑,平時也卷著褲腿,完全是典型的河南農民形象。他負責一二年級的所有課程,除了美術音樂體育課以外,他上語文和算術課時要分別給一年級和二年級講課,給一年級講課就布置二年級做作業,給二年級講課就讓一年級做作業。他對我們幹校來的學生特別照顧,畢竟我們北京來的孩子不會很快適應艱苦的環境。記得有一次下暴雨,我們回幹校要經過稻田和一條小水溝,那天小水溝漲水了,我們幾個孩子都不敢過,就返回了學校,他看到後二話沒說,領著我們幾個到了小水溝那裏,把我們一個一個地抱過了水溝,然後送我們回家。我母親很感謝他,知道他家裏有幾個孩子都很小,生活挺困難的,送給他兩罐糕幹粉。我記得1980年中考的作文題目是“我的某某”,我就寫了這位老師,我的語文得了滿分。
我一年級第二學期回了北京,那個班主任是30歲出頭的女老師,雖然長得挺漂亮,但平時不苟言笑,同學們都怕她。不過她很喜歡我,她教語文,因為我抄寫生字很認真,她經常拿著我的寫字本在全班同學麵前說“你們看京晶寫的字跟印的一樣,你們都得向他學習”。二年級這位老師調走了,換了一位快退休的五十多歲的老太太當我們班主任,她性格非常耿直,常常在課堂上罵那些調皮搗蛋的同學。我們三年級時她退休了,在學校傳達室看大門,班裏的同學放學後經常去她那裏,她就好像我們的奶奶一樣。三年級的班主任是我們的數學老師,我記得她教過我們速算法,她身體不好很瘦弱,後來第二學期病了就沒來,所以對她印象不深了。
四五年級的班主任是外校調來的,她個子不高,微胖戴眼鏡,快40歲了,教我們語文。我印象最深的是五年級毛主席逝世那天,下午兩點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告全國人民書》,她事先聽了傳達,回到教室後痛哭流涕,讓我們站起來聽廣播,有些同學包括我為了表示悲痛,也跟著她哭了起來,其實那時作為小學生的我們,並沒有感到那麽悲痛,隻是覺得震驚而已,畢竟當時聽大人們經常說偉大領袖身體健康,能活到100歲,沒想到這麽快就逝世了!我記得後來班裏為了布置靈堂做花圈,我跟班裏一個同學自告奮勇去土城那裏找鬆枝,那個同學除了調皮搗蛋,據說還曾跟著一些壞孩子偷過東西,大孩子們偷東西,他給他們望風,在派出所有案底。那天放學後我們幾個同學先是在教室裏紮白花,後來班主任說做花圈還缺鬆枝,我們倆才出去采鬆枝,那時已經快傍晚了,去土城來回走路也得一個小時左右,等到天黑了才回來,其他同學都回家了。班主任等我們半天,她不放心去了我家一趟看看我是不是回家了,結果我回家後被父母狠狠地說了一頓,其實那個同學雖然調皮搗蛋,跟我關係還是不錯的,班主任當時還讓我幫助他學習進步,也就是所謂“一幫一, 一對紅”,但是他跟他們家附近的一些壞孩子學壞了,後來上初中被送進了工讀學校。
我們小學轉初中上戴帽時,來了一位大眼睛的女老師,三十出頭,記得那時她喜歡梳辮子。她會彈鋼琴,嗓子很亮,剛來時教我們音樂,當我們班主任後教語文。她那時有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女兒,長得很漂亮,跟她長得很像,也是大大的眼睛,可是他愛人長相一般,個子不高,像北京的小痞子,但是在她麵前挺老實的,有一次音樂課他愛人帶著他們的女兒到教室找她,所以我們同學都見過他們。她很喜歡我,有一次學校搞歌詠比賽,她讓我當指揮,手把手教我打拍子。那時我父母很少給我買新衣服,我有時穿父親的舊衣服,她看在眼裏,有一天早操回來後跟同學們說“你看人家京晶,雖然衣服不合身,但是做早操時還是一絲不苟,有些同學穿那麽好看的衣服,做起操來卻懶洋洋地”。那時學校搞過幾次數學和語文競賽,記得有一次生詞比賽,我把“陌生”寫成了“佰生”,那時我已經答完了,覺得胸有成竹,應該全對。她走過來看了我的卷子,在“佰生”那裏指了一下,然後揪了一下我的耳朵,我恍然大悟,改了過來,拿了全年級第一。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我在《1982年高考回憶》裏提到的班幹部選舉事件,我那時是班長,因為一次在校外跑步時有一位同學調皮搗蛋,我說了他幾句,他就記仇了,所以在班委會改選之前就暗中跟班裏大約十幾個男生私下串通,都不投我的票,一位跟我關係很好的同學偷偷告訴了我,所以我事先就知道了。選舉當天果不其然我的票數比班裏其他幹部少了十幾票,班主任看到唱票結果覺得莫名其妙,因為當時學生選舉投票都是選學習最好的學生,除非有的班幹部學習成績變差了或者做過什麽壞事,一般都很少會有人不給現任班幹部投票。後來她在班裏調查了一遍,知道了是那位同學搞的鬼,她很生氣,在班上宣布說“京晶票數少是因為有同學搗鬼,但他票數過了全班的半數,他繼續當班長!”。
我們初二時轉到一所離家稍遠的中學,我們班主任是曆史老師,長得五大三粗的,他嗓門很大,有時他在別的班講課我們都聽得見。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學期末我幫他抄學生鑒定,發現我的一個關係很好的同學不是全勤,我就跟他爭辯說我每天都跟這位同學一起上學,不記得他哪一天沒來啊?!因為當時辦公室裏還有其他班幹部,他就把我叫出來了,悄悄告訴我那位同學確實請過一天事假,是參加在文革中含冤去世的父親的追悼會,我這才知道這位同學現在的父親是他的後爸,這位同學當時沒好意思跟我講。所以別看有些人外表長得五大三粗的,心卻是很細的!
初三時的班主任是我們戴帽時的數學老師,他也跟我們從小學轉到了這所中學,從戴帽到初三教了我們三年半的數學,我很好的數學基礎就是他給打下的,所以特別感謝他。他好像有胃潰瘍病,我記得有一次上課時他疼得滿頭大汗,但還是堅持上課,我那時坐在前幾排,看得很清楚,真是豆大的汗珠啊!我們唯一一次的全班同學合照就是初三的畢業照,所以隻有這位班主任跟我們留下了合影,和其他小學初中的班主任都沒有合過影,真是挺遺憾的。
高一時我考上了北京著名的市重點中學,我的班主任是我們的政治老師,40多歲,因為我小學初中一直是班裏的主要幹部,他就指定我當班幹部。我印象中除了第一次組織春遊外,他很少過問班裏的事情,基本上沒有跟班幹部開過會,一切都放手讓班幹部去幹,比如運動會、團組織生活以及發展團員,他基本上不過問,反倒是校團委書記跟班幹部聯係比較多。高二他就不再擔任我們班主任了,但還是繼續教我們政治。高考前我們有兩周時間是在家複習,學校派了幾位老師進行家訪,每個老師負責十幾個學生,到我家來家訪的正好是這位政治老師,他除了鼓勵我還跟我父親聊了幾句,他說京晶在班裏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高考肯定不會掉鏈子,可是沒想到我高考政治才考了60多分,是全校最低分,雖然很可能是閱卷出的差錯,我還是覺得愧對了老師。
再說幾句跟大學班主任有關的事情。我在《1982年高考回憶》裏說過,高二時因為某種原因我落選了班幹部,有了這次教訓,我上大學時原本是不想再當班幹部的,可是因為檔案裏有當過班幹部的記錄,再加上我高中畢業時被評為市三好學生,我的大學班主任為了說服我當班幹部,還特地到我家裏家訪了一次,我父母說你不要辜負班主任的一片苦心,叫你當你就先當著,要不然會給班主任留下不好的印象,好像你很傲氣,所以我隻好應了下來。不過我當班幹部期間很少主動組織活動,都是被動應付了事。到了大三那年,我在第一次班委會裏宣布我決定辭去班幹部職位,“讓賢”給其他有能力的同學,我推薦了我們宿舍的陝西同學,他當時隻是組織委員,其他幾個班幹部都覺得有些突然,我沒有跟他們說真正的原因,隻是跟他們開玩笑說老鄧都退下來了,咱們班幹部也要有輪換退休製度,不能一個人老在一個位置上呆著不幹事兒,應該多給“年輕人”機會嘛,哈哈!我印象中為了這件事,班委會討論了一中午,都耽誤了午休。最後我說服了他們,然後他們在班裏宣布我不再擔任班幹部,班裏重新選舉後,我們宿舍那位陝西同學順利當選。
因為這件事,可能我被認為政治上不可靠,所以後來係黨支部書記兼輔導員發展學生黨員時,從來沒找過我談話,我也從來沒寫過入黨申請書(我記得我們宿舍那位陝西同學寫入黨申請書時,還讓我幫助潤色,但是我自己從來沒有寫過),從此跟幹部無緣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