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風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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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花一朵

(2023-08-08 20:46:46) 下一個

我有花一朵

人生,一半是現實,一半是夢想。一念花開,一念花落。

——題記

他是一個孤兒,5歲那年,大雪天,他又饑又餓,暈倒在路邊。

她的父親,挑著擔子,走街串巷打把式賣藝。那個大雪天,遇上了奄奄一息的他,見他可憐,更因膝下無子,就收留他,管他吃飯,教他功夫,還給他起了個名兒,叫忠兒。

她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花兒。母親去世早,與父親相依為命。

忠兒比花兒年長三月,是師哥。

花兒比忠兒年幼三月,是師妹。

從此,他和她,勤奮練功,起早貪黑,形影不離。

他們一天天長大。忠兒憨厚樸實的性格,黝黑結實的胸膛,不善言辭卻時時關切的目光,給花兒以安全感。花兒像一枝含苞待放的少女,美麗又羞澀,這麽多年來,整日裏與師哥相依相伴,她芳心已許。

這天,花兒將衣物搭在了門扉上。隔壁的忠兒,聽到“嘩嘩”水聲,忍不住青春萌動,趴在門框上向裏張望,木盆的高沿遮住了少女曼妙的胴體,但她細如瀑布般的秀發和一對潔白如玉的乳房,讓忠兒忍不住青春萌動,他貪婪地張望著,身體的某個地方產生了莫名躁動。

夜。忠兒失眠了,他在竭力回想著師妹那潔白的玉體,回想著師妹胸前那一對活潑跳動的玉兔兒,一雙手,不由自主地附向自己身上那一處未曾開發的雄性器官,終於,一陣躁動,一股黏稠而又略帶腥味的激流衝破阻滯,傾泄而出。

第二天早起練功,忠兒不再像以往那樣從容,他一連串地做錯了好多動作,讓在一旁的師傅大為火光。師傅拿出戒棍,狠狠抽打著忠兒的手心。忠兒的手,被打得皮開肉綻,他終始咬著牙,任憑師傅懲罰。

花兒說:“爹,求你別打了。”

一旁的花兒,早已是淚眼婆娑,每打在忠兒手上一下,花兒的心就顫抖一下,這讓師傅看出了端倪。

花兒愈是求情,師傅的懲戒就愈重,直打得連他自己都累了,才停手。打完,把戒棍往地上一丟,背著手,轉身離去。師傅知道,忠兒就是忠兒,對他忠誠,對花兒忠誠,他很想把花兒托付給他,可他隻有這一個獨生女,眼下時局動蕩,戰亂四起,忠兒隻是一個打把式賣藝的小夥計,他哪有能力保護花兒?

“唉!”轉身一瞬間,師傅輕輕一聲歎息。

冬,花兒被當地一個商人娶走了,是續弦。媒人說,男的年齡是大了點,可會疼人,男的說了,一定會對她好。師傅的耳朵根子軟,盡管百般不舍和無奈,但沒有辦法,自己年齡大了,再也走不動了,他必須要給花兒找一個好的歸宿。

花兒是哭著出嫁的。她的男人,膝下已是兒女成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也許就是女人的命運吧。花兒無奈,從了男人,都說母以子為榮,從此,花兒一心期盼著生個男孩,讓自己在這個壓抑的家庭出人頭地。

花兒出嫁的那天,忠兒緊咬著牙,爬上了高高的城垛,看著那一襲小轎,消失在茫茫街市。他恨自己沒有能力供養花兒,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花兒。第二天天不亮,他就打起了包裹,在師傅家的門外嗑下三個響頭,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忠兒去當了兵,他打起仗來不要命,憑著打把式學藝時候練就的一身好功夫,硬是從槍林彈雨裏鑽了出來。一次戰鬥,他把連長從死人堆裏背了出來,後來連長養好傷,成了營長、團長、師長,他也跟著成了連長、營長、團長。後來師長說,小忠同誌,你看看,你現在都當上團長了,也該娶個媳婦了。

就這麽,在組織安排下,小忠同誌跟部隊裏的一位文化教員結合在了一起,婚禮舉行的簡單而樸實,在此之前,小忠同誌隻跟女方見過兩三麵,彼此之間都有好感。小忠對這位文化教員說:“請你原諒我,我心裏有一個女孩,請允許我在心裏,為她留下一個位置。”文化教員感動於他的坦誠,就答應了他。

若幹年以後。

天亮了,解放了,人民當家作主了。1951年底到1952年10月間,新中國發起了建國後第一次大規模的政治運動,就是著名的“三反”“五反”。起初,是在黨政機關工作人員裏開展“反貪汙、反浪費、反官僚主義”,後來運動擴大,又在私營工商業者中開展“反行賄、反偷稅漏稅、反盜騙國家財產、反偷工減料、反盜竊國家經濟情報”鬥爭。軍管會從嚴從重處理了一起商業行賄案件,根據“工業從寬,商業從嚴,普通商業從寬,投機商業從嚴”原則,對這起案件當中的投機商判了死刑,沒收了全部財產。但軍管委的幹部反映,被執行死刑的這個投機商丟下個小媳婦,還帶著一個八歲的小男孩,不知該如何處置。

此時,首長眼裏的小忠同誌,已經成了這個城市軍管會的副主任。這事原本不歸他這個副主任管,也許是該著要冒出點事情來,副主任就多說了一句:“那就遣返原籍。”工作人員卻回答說:“這個女的過去是個打把式賣藝的,居無定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就這一句“打把式賣藝”,讓副主任的一顆心撲撲直跳,副主任說:“那好吧,我去見見這個女人。”就去見了那個死刑犯留下的女人。

死刑犯的女人被安置在了臨時收容處。副主任去的時候,多多少少是有些心理準備的,在他看來,這個心理準備,無非是僥幸心理罷了,世界這麽大,怎麽可能是她呢?他不過,是為了尋求一個心理安慰。

副主任的妻子,就是這個臨時收容處的負責人。去之前,他給妻子打了個電話,說是要來看看。妻子說,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一個投機商的小老婆,舊社會遺毒。副主任笑著說:“那我就去見見這個舊社會遺毒。”

    副主任推開房門的時候,花兒正坐在床沿上,懷裏麵攬著一個小男孩。花兒聽到有人進來,就抬起頭來,副主任站在那兒,張大著嘴,一句話也沒說。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樣,這個女人正是他的花兒,他的花兒才三十幾歲,額頭上就已經有了明顯的細紋,鬢角也被時光染上了一簇簇銀絲。見到花兒的一瞬間,他的眼淚就止不住撲簌撲簌往下掉。陪著副主任一起來的幹部,先是莫名其妙,隨後就猜想這裏麵一定有些什麽事情,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花兒乍一見到眼前這個穿著米黃色軍裝,身材魁梧的男人,覺得似曾相識。花兒站起身,朝著這個男人走去,距離還有五六步遠的時候,她看清了這個男人的模樣,隻喊了一聲“忠兒”,緊接著身子一陣劇烈抖動,就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

花兒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副主任就坐在她的身旁,一隻大手攬著她的兒子小忠,另一隻大手,溫柔地握住了她那纖細的小手,一雙深邃的眸子,深情地注視著她。看到她睜開眼,副主任說:“花兒,花兒,這些年,我等得你好苦。”

醫生說,花兒的病,是擔驚受怕和營養不良引起的,需要好好休息。整整一個下午,副主任就隻是深情地注視著花兒,什麽也沒說。末了,他從衣兜裏掏出些錢,這是他剛剛領到的這個月的工資,交到護士手中,對護士說:“她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妹,請你買點水果和營養的東西,給她和孩子補補。”

副主任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妻子先是責備他怎麽這麽晚才回家,隨後又問他發沒發工資。妻子說,他們的兒子正在長身體,需要買些營養品,老人身體不好,需要給老家寄回些錢去。副主任一聲沒吭,一個人躺上床上抽起了悶煙。

後來的三天,副主任每天都要抽時間,去醫院探望她的花兒。他給花兒剝橘子吃,給花兒削蘋果吃,還一口一口地喂她湯汁。他在想,假如花兒日子過得好,有人疼有人愛,他一定不會幹涉花兒的美好生活,可如今,他的花兒就躺在自己麵前的病床上,臉上寫滿了憔悴,無家可歸,居無定所,他的內心忍受著無比的疼痛和煎熬。他抓起花兒的小手,緊緊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親吻著,一刻也不舍得放下,心裏麵在默默呼喚著:“花兒,花兒,我的花兒……”

花兒什麽話也不說,任憑她的忠兒喂她飯吃,喂她水果,任憑她的忠兒親吻著她的手,忍不住,一滴清淚從眼眶裏湧出,先在眼眶裏打轉,直至眼眶再也不能容下,終於沿著眼角滑落下來,落在了枕巾上。忠兒掏出手帕,輕輕拭去花兒眼角的淚痕,柔柔地說:“今後我再也不讓你受苦了!”

回到家,副主任就向文化教員提出了離婚,他如實向文化教員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他心疼他的花兒,見不得他的花兒受苦,他對文化教員說:“看到花兒受苦,我的心快要碎了。”

他說,他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哪怕是脫軍裝複員,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花兒,自己寧可放棄整個世界,也要讓花兒得到幸福。

文化教員驚呆了,她怎麽也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這個在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人人敬仰的戰鬥英雄,會為了一個投機商的女人,放棄所擁有的一切。這些年來,自己為了這個家庭,付出了多少,他難道就能忍心嗎?就算舍得放棄這個家,他難道就舍得放棄自己的親生兒子嗎?她哭鬧,罵他打他,找到他的領導,說他是負心漢,是當代的陳世美,他絲毫不為所動。

世間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於他,期望能夠遇到一個愛著的人,一路走,看世事浮華,看人生如夢。於她,在沒有遇上寵愛自己的人之前,沒有資格柔弱,在沒有遇上珍重自己的人之前,沒有資格矯情。與相愛之人,攜手同行,免我苦難,免我孤單,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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