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北方小城的繁華地帶,擁有一片知名的商業區,整日車水馬龍,人流不息,閃爍著都市霓虹,喧囂著叫賣聲聲。
這裏,對,便是這賣場、食肆及歌廳坐落之處,曾是一座市重點中學的校園。我在這裏度過了6年的中學生涯。
一九八三年的秋,開學。初一一班班主任賈老師,一位白發蒼蒼慈眉善目的長者。原以為,這會是一個之乎者也的老叟。不想,賈老師教的卻是代數,工整的板書,不躁的節奏,幽默的言語,常把一堂索然無味的代數課講得生機盎然。
轉眼,冬了。校園裏的第一場雪,是叫人驚喜的。不過半節課的光景,屋子白了,操場白了,教學樓下的小樹林白了,整個世界都白了。我們衝出課堂,隻為抄起一把白雪,砸向另一個同學,隨即便是哈哈哈地一陣壞笑。
外表淡黃的教學樓,牆體已然斑駁。小樹林葉黃葉綠,葉落葉生。熬過秋冬,迎來馥鬱。我才知道,這原是一片丁香,雪一樣潔白的丁香。上課的時候,透進教室裏的不僅是旭日陽光,常會隨著陣陣暖風,飄進淡淡花香,這段距離不近,亦不遠,春色正好。
課後,我便去看丁香。枝繁葉盛,不藤不蔓;細蕊薄瓣,不嬌不豔。摘得一片丁香,學做吹起蒲公英的樣子使勁地吹遠,幻想這吹落的花瓣落地生根,多少年之後,又會是一片丁香。
中學時代的快樂,簡單得清純透明。
那年那月,學校沒有學生食堂。學校正門對麵有一間火燒鋪,每到上午的大課間,學生們做完廣播體操就蜂擁出至,去到火燒鋪瘋搶6分錢一個的肉火燒,隻用黃草紙半裹一下,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
那年那月,各個班級每年會組織春遊,看過黃河,爬過泰山,沒有人擔心這安全那風險。老師們決不是沒有風險意識,而是從老師到學生,知道什麽事可以做,什麽事不可以做。
那年那月,學校整修操場。學校把任務分配到班級,老師把任務分配到小組,學生們一個個就像是領到了聖旨,借鍁借鎬借三輪車,沒有一個人講條件,沒有一個人講困難,在勞動中受了傷,磨破了手,也沒有一個人叫苦叫累叫委屈。
那年那月,曾經喜歡著同班的一個女孩。女孩出身書香世家,秀外慧中,每每故意從她身邊走過,便覺她一如這丁香般迷人。於是我便常去丁香林,拾得片片丁香花瓣,夾在書裏。
學生時代的喜歡,是極簡單的。課間,我常會伏在窗戶上往下看,有時候,是看她跳皮筋,有時候,是看樓下的丁香。看到了,便是喜歡。
很多人喜愛那一簇丁香,無數的詩情畫意與丁香有關。戴望舒在雨巷裏,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於我而言,每次打開課本,在看到丁香花瓣的那一瞬間,總能夠勾起我心中求知的欲望。於是,我便開始發憤追逐時光。
畢業,沒有貼心掏肺的表白,沒有彼此執手承諾的誓言,隻把夾有丁香花瓣的日記本,裝進遠行的背囊,亦把一生中那段最稚嫩的愛情,珍藏在心底。
一年一年過去。世紀初,母校另覓校址遷至新開發的高新區,校園裏的那片丁香林,早已被商地食肆覆蓋,燈紅酒綠,麵目全非。朗朗的讀書聲早已不再,淡淡的芳香,卻仍埋在心底。
一晃,畢業三十年。又是一個丁香盛開時節,初中班師生聚會,教我們代數,語文,物理的幾位老師應邀而至。八十出頭的賈老師依然白發蒼蒼,早已過了退休年齡的劉老師、李老師身上亦能看到吉祥福態。齊聚一堂時候,我想起母校的那片丁香林,風雨中,一個少年拾得無數飄落的花瓣,虔誠地舉起,由它隨著風翱翔,餘香在手,更在心裏。
時光能夠令人淡忘太多太多。忘不掉的,是學子對母校的深情,是朗朗書聲,還有,校園裏的那片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