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後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
大誌戲功名,海鬥量福禍。論到囊中羞澀時,怒指乾坤錯。
——丁元英,《卜算子·自嘲》。
作家豆豆有三部曲,按照出版順序,先是《背叛》,之後是《遙遠的救世主》,最後是《天幕紅塵》。背叛了誰?拯救了誰?最後又塵歸何處?三部作品,層層遞進。三部小說的主人公境界在逐步提升,這也應該是作者對人生的理解,一步步步向深刻。
丁元英是《遙遠的救世主》的男主角。在人生落魄之時,又遭他人戲弄,就有了這首《自嘲》:“我本是後山人沒見過世麵的人,偶然的機會登上了大雅之堂。本是醉裏看書隻學了一點點知識就坐井觀天說大話。縱然胸有大誌卻不屑功名利祿,用猶如大海廣闊的胸襟來看到禍福。但說到自己口袋裏的錢比別人少時,卻生氣地指著天罵世道不好。”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
這三大問題都是人類社會的終極哲學思考,古今中外多少人都是思考了一輩子都沒有想明白。
讀中學的時候,我的成績時常在“差和較差”之間徘徊,在老師和同學眼裏屬於“啥也不是”那種。可我卻偏偏喜歡上了我們那一年級的“級花”。上課時,我時常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就是喜歡,越看越是喜歡,可當她偶爾一回頭,我卻把目光移向一邊。眼睛是不會撒謊的,特別是少男少女的眼神,還沒有經曆過社會這個大染缸的浸染。她是感覺到了我喜歡她的。她沒有嫌棄我,朝我微笑,給我鼓勵,催我上進。
我開始反思自己,“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我暫時想明白了,這些高深的知識與我無用。因為我知道,考不上大學,根本就沒有資格和她談戀愛。我得先考上大學,等我有了學問,再去思索這些深奧的問題。
上世紀八十年代,考大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在華北人口大省。可我就是通過自己的勤奮考上了。我很喜歡納蘭容若的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納蘭是康熙大帝身邊的帶刀護衛,我好想成為那個帶刀護衛,好想保護她一生一世。所以我報考的是軍校。後來的後來,她成了我的妻子。
軍校畢業才不到兩年,我立了個三等功。和平年代,立功並不是個容易的事。我在基層部隊,不像一些大機關,立功受獎的名額年年都有,好事都是輪流轉。就算有這樣的好事,也轉不到我這個軍校畢業才一年的副連級小教員身上,不過,我還是因為工作成績突出立上了。
幾年後我轉業到了地方,考進了一家報社,從最底層的記者做起,扛槍的手拿起了筆。2001年,建黨八十周年,在我所供職的地方報社,我是唯一一個受到省報業集團表彰的優秀。
我幾十年如一日地努力學習工作寫作,努力追求人世間的認可和功名,活出自以為的精彩來。
在《遙遠的救世主》裏,丁元英說:“人從根本上隻麵對兩個問題:一是生存,得活下來;二是得回答生命價值的問題,讓心有個安靜的住所。” 我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是芸芸眾生,都還是停留在解決生存問題上,隻有極少數人天生就不需要考慮生存問題,或者天生就具有普度眾人的使命。
直到今天,我依然還是在想“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也許,隻是當個普通人,努力生存,活著, 心安。
老兵未死,隻是凋零。我是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