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別的早期女詩人生前寂寂,波蘭女詩人辛波斯卡活著就已聞名天下 - 她是第三位獲諾獎的女詩人(1996年得主),在波蘭也受盡歡迎,1976年時的詩集《巨大的數目》一周就能售光1萬本。希波斯卡身處社會主義環境(國內女詩人寫不出像樣的詩還真不能怨社會),一樣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和風格:簡單卻深刻,叢容不濫情,萬物隨手入詩,詼諧又機智:
他們一定有過不同點,
水和火,一定有過巨大的差異,
一定曾互相偷取並且贈予
情欲,攻擊彼此的差異。
緊緊摟著,他們竊用,剝奪對方
如此之久
終至懷裏擁著的隻剩空氣--
......這兩人誰被複製,誰消失了?
誰用兩種笑容微笑?
誰的聲音替兩個聲音發言?
-《金婚紀念日》
婦人,你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
你生於何時,來自何處?--我不知道。
你為什麽在地上挖洞?--我不知道。
你在這裏多久了?--我不知道。
你為什麽咬我的手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們不會害你嗎?--我不知道。
你站在哪一方?--我不知道。
戰爭正在進行著,你必須有所選擇。--我不知道。
你的村子還在嗎?--我不知道。
這些是你的孩子嗎?--是的。
-《越南》
這裏有餐盤而沒有食欲。
有結婚戒指,但愛情至少已有三百年
未獲回報。
......因為永恒缺貨
一萬件古物在這裏聚合。
......金屬,陶器,鳥的羽毛
無聲地慶祝自己戰勝了時間。
隻有古埃及黃毛丫頭的發夾哧哧傻笑。
王冠的壽命比頭長。
手輸給了手套。
右腳的鞋打敗了右腳。
-《博物館》
泥巴路上躺著一隻死甲蟲。
三對小腳小心翼翼地交疊於腹部。
不見死亡的亂象-隻有整齊和秩序。
......為了我們內心的寧靜,它們的死亡似乎比較膚淺,
動物不會消逝,隻會死去。
......它們卑微的靈魂不會出沒於我們的夢境,
它們保持距離,
安分守己。
所以這隻死掉的甲蟲躺在路上,
無人哀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喵它一眼總會引人思索:
它看來一副並未發生什麽大不了事情的模樣。
重大事件全都留給了我們。
留給我們的生和我們的死,
一個重要性被渲染和誇大的死。
-《俯視》
所有的愛情隻有婚姻可提,
所有的子女隻有出生的可填。
認識你的人比你認識的人重要。
旅行要出了國才算。
會員資格,原因免填。
光榮記錄,不問手段。
-《寫履曆表》
我是一顆鎮靜劑,
......你所有做的隻是服用我
......我知道如何對付不幸,
如何熬過噩耗,
挫不義的鋒芒,
補上帝的缺席,
幫助你挑選未亡人的喪服。
你還在等什麽--
......把你的深淵交給我--
我將用柔軟的睡眠標明它。
你將會感激
能夠四足落地。
-《廣告》
他們忘了這並不是真實的人生。
另有法令,白紙黑字,統領此地。
一瞬間可以隨我所願盡情延續,
如果我願意,可以切分成許多微小的永恒,
布滿暫停飛行的子彈。
除非我發號施令,這裏永不會有事情發生。
沒有葉子會違背我的意願飄落,
沒有草葉敢在句點下自行彎身。
......寫作的喜悅。
保存的力量。
人類之手的複仇。
-《寫作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