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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濱遊記之十:南非六星期【下】(2003年5月17日至6月30日)

(2022-04-12 02:18:05) 下一個

南非六星期【下】

開普敦(Cape town)的地理位置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處於非洲大陸的最南端,是在印度洋和大西洋的分水線上,真正的最南端其實並不是開普敦,而是厄加勒斯角(Agulhas),但那不是大城市,又沒有什麽好玩的,所以人們有意無意地把這個地理意義放在開普敦頭上,並沒有遭到輿論界的譴責,以訛傳訛地成真理了。


從旅館的窗戶望桌子山

1086米高的桌山(Table Mountain)就在開普敦市中心,桌山東邊的一座稍小的山叫獅頭山(Lion Head),西邊的一座山叫魔鬼峰(Devils Peak),向南一直入大洋的一串延綿起伏的山頭叫十二門徒(Twelve Apostles),北麵就是高樓林立的市中心,整個城市就圍繞著這些山頭修建起來的。從曆史上講,開普敦是南非的母親城,1652年,荷蘭人開發新大陸在此落腳,那時沒有蘇伊士運河,歐洲去亞洲的海運都以開普敦為中轉站。荷蘭移民帶來了養牛業、種植葡萄和小麥,我們一路從伊麗莎白港過來,沿途所見還是這幾種產業。有了糧食、肉、奶製品和酒就滿足了海員的需要。以後荷蘭從印度尼西亞運來人當奴隸,這些人和當地黑人混血成為馬來人(不是黑人,也不是白人,在開普敦很多)。英國人來南非是1800年以後,先買了荷蘭人在南非的海運公司,由此控製了開普敦,並以此為基地,向東岸黑人居住地擴張,打了幾年仗,建立了英國殖民地。南非黑人比美洲印第安人和澳大利亞土著人幸運的是,沒遭到歐洲人帶來的疾病肆虐,黑人人口始終比白人要多幾倍。從政治上說開普敦是南非三個首都之一。南非政權的立法、司法、和行政三權分治,還分別在三個城市,開普敦是議會所在地。

我們住在市中心的旅館,步行到海港隻有十分鍾。工業港口還在使用,可以看見巨型貨輪停泊在那裏。為了吸引遊客,水邊建立了商業區,我們在那吃了一頓早餐。早晨給桌山問訊處打電話時還不開門,山頂經常會罩著一層雲,雲不散不讓上山。人們管這層雲叫“桌布”。直到上午10點鍾,雲散了,我們開車到山下,乘纜車隻要十分鍾就到達1000米高的山頂。方圓幾百平方米的山頂像壓路機壓出來的廣場,平展展的,顯然這座山還是從海底升上來的,岩石都被水衝磨得光光滑滑,還有許多水窪,晨霧帶來的水還積在石窪裏。站在山頂往北看,開普敦盡收眼底,在陽光下熒熒閃光的海灣裏有一個孤島,就是著名的羅本島(Robben Island)。早年殖民地時期,白人為了征服當地黑人,把黑人部落首領抓起來,關在島上,後來關押反政府的黑人,曼德拉被關在那27年。現在是旅遊點。往西望是大西洋,近處的獅子山,從它身邊開車過去不覺得,現在居高臨下地看,還真像頭獅子,有頭有尾地臥在那,據說要徒步爬上去,也得花一個多小時呢。正南麵是一連串的山脈直伸海底,然後站在西南角看的是大西洋,站在東南角看的是印度洋。印度洋是暖流,大西洋是南極來的寒流,暖流和寒流在這匯合,很多魚群的回流路線都是經過此處。現在不是季節,如七月到十月就可以看到許多鯨魚群過路。開普敦的海岸線隻占非洲的百分之三,但捕魚量是百分之三十三。


獅頭山和羅本島

沿著平展展的山頂走一圈幾乎不用上下台階,但是往外再跨一步就是萬丈懸崖,直上直下的峭壁,往下看一眼都會頭暈目眩。所以邊緣都修了保護圍欄。很多年輕人都是徒步上來,不乘纜車,我看見他們都是在岩石縫裏手腳並用地爬上來,很練身體。山頂上還有一種狸貓,大小和狗差不多,一點都不怕人,躺在岩石上曬太陽,吃人喂的糖,長得肥肥的。開普敦冬天多雨,但我們上山這天很幸運,碧空萬裏,陽光燦爛,海水強烈地反射著陽光,用望遠鏡都會刺眼。天氣不冷也不熱,要是熱起來,山頂上一片樹蔭也沒有。由於我們拚命照相,又用光了相機裏的記憶,有些在山上的感覺、景色也是相機照不下來的,隻能留在腦海裏了。


桌麵山上騎石馬

下一站去斯泰倫博斯(Stellenbosch)。這是開普敦以東開車一小時路程的城市,夢華去參加南非的物理年會,會期三天,伊麗莎白港工學院的教師也來,我們將在那裏匯合,住在學校安排的葡萄園裏。雖然離開普敦隻有一百公裏的距離,斯泰倫博斯與開普敦城市的反差可真大,整個一個田園風光,從高速公路下來就沒有樓房,路兩邊都是葡萄園,我們住的莊園叫“玫瑰園”(Rosenview),是家庭經營的B&B (Bed and Breakfast),即管床和早飯,以前到處見B&B的招牌,這是第一次來住。女主人帶我們到房間裏,大概看到我們有電腦,就把旁邊的會議室也開了讓我們使用。這個莊園大概有二十間客房,我們的房間裏放一張大床,一張小床,淋浴廁所、冰箱、咖啡、茶壺樣樣俱全。早飯就在飯廳裏,有三張桌子供來客用,除了自己拿水果、糕點外,還有黑人給現做雞蛋、肉等。男主人大概是管理莊園地裏的活,現在是冬季,正給葡萄剪枝。

白天夢華去參加會,我和丫丫就在莊園裏走,直到丫丫走不動了,還沒有走到邊。都是整整齊齊的葡萄藤,一排排長在架子上,排與排之間種洋蔥,蔥味可以祛除蟲蠅。地裏可以看見有二十幾個人在幹活,雖然是冬天,在太陽底下幹活還是挺熱的。幹活的人就住在我們後麵不遠的一排房子裏。他們的孩子看見丫丫,就來找她玩。一天下午三個黑人女孩,分別9、11、12歲,放學後來找丫丫,一直玩到晚上天黑。他們在草地上翻跟頭,跳舞,唱歌。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中國人,很喜歡丫丫的長頭發,一直用手摸丫丫的頭發。三個小孩是表親,就出生在這,祖母就是給我們打掃房間的-一位友善純樸的中年婦女,她說她也是在這個莊園出生的。以前這塊地屬於另外一個莊園主,十五年前(差不多是政權變革的前夕),莊園主把地連同長工們一起賣給現在的主人。丫丫和孩子們到後排房子去過,但沒敢進去,說房子裏住得很擠。孩子們長得都很健康,祖母也是健康愉快的樣子。南非的大多數黑人大概就是這樣祖祖輩輩給人家幹活過日子。孩子們都沒有去過開普敦,最遠隻去過離這裏僅十一公裏的海濱。我們若不是馬上就要離開這了,真想帶他們一起去開普敦玩。這是丫丫在南非最快樂的一天。我們臨走時送給三個小孩和祖母每人一塊絲綢的頭巾。這個地方是我們所住過的這麽多旅館裏名列第一的,同時也是最便宜的,價格隻有三分之一還不到。我們門外有很寬的過道,擺著大桌椅,我坐在那寫遊記,看丫丫玩,看遠山近景,地裏的人除禾日當午,旁邊的黑人在澆花剪草,想象大地主劉文彩的感覺大概也不過如此罷。


莊園的孩子們和丫丫玩耍

莊園裏的長工雖然住的條件較差,但維持生計是沒問題的,男的下地,女的幹家務,老的幹花園裏的輕活,孩子上學是免費的,幾代人下來一直如此。但自從十年前廢除種族歧視法以後,很多黑人離開了原來的地方。他們說既然國家是黑人的,黑人願意住哪都可以,於是聚集到大城市周圍,用鐵皮木板搭起棚子居住。所有的城市周圍都可以見到這樣大麵積的棚戶區,開普敦高速公路旁更是多。法不責眾,政府管不了,隻能給他們接水,接電。這些人白天或有工作,或在城市裏閑著,形成大批無業遊民,搶劫犯罪就是必然結果。沒有自由時無法選擇,現在有自由,可以選擇,這也是人們的選擇。


從十五歲就在這工作的祖母

斯泰倫博斯這個小城三麵環山,一麵向海,山的周圍到處都是葡萄園。有名的葡萄園都有店出售自產的葡萄酒,你可以走哪喝哪,3-5美元就可以買一瓶在美國十幾美元的酒。斯泰倫博斯大學就在市中心,這是南非最老的大學之一,醫科很好。原來南非醫科畢業的學生可以在所有英聯邦國家行醫,現在不可以了,否則南非就沒有醫生了,就這樣南非還醫生短缺,得從古巴進口醫生。阿科曼的兒子在這讀醫科,他說班上也有中國學生,學得很好但很困難,因為有的老師講課用阿飛坎(英語和荷蘭語混合的南非語),中國人得先錄音,然後讓人翻譯成英語。一天晚上請美國一個諾貝爾物理獎獲得者作報告,我和丫丫也去聽,丫丫居然從頭坐到尾,沒有中途退場。第二天吃飯,我們排在那人前麵,我問丫丫要不要和人照個相,丫丫說“I’m not ready”。

會議的最後一天,阿科曼請我們參加告別宴會,在開普敦附近的一個山頂上。光禿禿的山頂上,隻有這麽一家餐館,相當氣派,四周的落地大窗戶可以看城市夜景,自助餐種類多得數不清。我們的餐桌擺在一大排桌子的旁邊, 他們告訴我們那是現任國防部長和他的助手們,他們不知道開什麽會,還有人講話,二、三十人絕大多數是黑人,僅有一、兩個白人女的。阿科曼嫌他們吵,要求換桌子,離他們遠點兒。吃了一會兒,音樂又出問題了,聲音忽大忽小,服務員說那幫人要跳舞,在選音樂,聳一聳肩膀,表示無可奈何。我以旁觀者的眼光看,白人包括服務員在內,對黑人是輕蔑的。物理年會的與會者都是大學教師,很多黑人,但很少見黑人與白人攪在一起談話的,吃飯時黑人與白人自動分開。想想美國直到今天種族還是個頭痛的問題,南非才十年,乘十倍,一百年以後能否解決還是未知。

到此為止我們與伊麗莎白港工學院的工作關係就結束了。這次合作愉快很大功勞歸於接待我們的阿科曼教授, 他和夢華的脾氣稟性相投,連喜歡聽古典音樂和歌劇都一樣,另外喜歡忙,做事。這次夢華為給南非做點事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使出了混身的解數。有個好的合作夥伴很重要,另一個人與阿科曼成鮮明對照,工作缺乏熱情,每天下午四點必須回家,一天兩次的“踢他們”必不可少,人家限期上交的投標書,他先想的是學校放假了,如果與他合作大概一事無成。


與阿科曼教授在斯泰倫博斯山裏飲茶

最後三天我們都住在開普敦的假日旅館。第一天下午去看企鵝。在靠近好望角(Cape of Good Hope)尖端那裏有個海濱叫大石頭(Boulders),海邊全是大石頭,沒有棱角的,圓滾滾的石頭。南極的企鵝每年來產蛋,不知怎麽就選擇了這塊巨石堆積的地方。我們剛到停車場,還沒下車,就看見一隻企鵝在旁邊車的陰涼下乘涼。這種叫“傑克”(Jack)的企鵝比較小,個頭和鴨子差不多,除了黑與白兩種顏色以外,眉毛和眼睛之間是粉顏色的。這天很熱,企鵝都藏在樹蔭下,地上挖個洞,一堆一堆地在洞裏臥著。還有許多剛出生的,個頭不比它們的父母小多少,毛是灰色的。我們喂它們麵包,它們碰都不碰,他們大概隻吃海鮮魚類。我們在旁邊一家餐館吃飯時,看見三隻企鵝排著隊在大石頭上走下來,走上去,那樣子非常可愛。


大石頭下的小企鵝

我們把第二天整個安排給好望角。一早沿著開普敦的西海岸出發,從東西兩邊都可以到好望角,昨天看企鵝走的是東路,穿過老住宅區,路窄車多,走得很慢。西海岸就大不一樣,依山傍水,水邊是公寓,山上一層層是私人宅院,沒有好點的車子都進不了家,路很陡,顯然住這邊的都是富人。

途中有一段路地圖沒標清,一下子開到水邊沒路了,旁邊有家炸魚店,賣旁邊水裏撈的新鮮魚。我們正好沒吃早飯,就坐在大棚下,大快朵頤地啃炸魚,兩條魚隻要3美元。吃著還看著那些和我們一樣誤入迷途的車輛在此掉頭。這是我們歪打正著才吃到的這種魚,以後去別的店要都沒有,它就產自旁邊的這汪水中,魚裏有又大又軟的骨頭,吃時要吐骨頭,所以不登大雅之堂。

好望角公園有7750公頃大,在南段有兩個角,小的是好望角,大的有個燈塔,叫開普角(Cape Point)。上開普角可以坐一段纜車,還是有許多山路要爬,特別是有一段像黃山鯽魚背峰那樣的路,兩邊是懸崖峭壁。丫丫累得走不動了,是 夢華抱著走到最南端燈塔的。在最南端,可以清晰地看到兩洋相匯的水沫。丫丫後來在日記裏寫道:“我的右手是大西洋,我的左手是印度洋”。想想我們這些中國人,到美國,又到南非這個地方,真可謂走遍天涯海角了。那天很熱,天邊起了一層霧氣,若是晴空萬裏,我們還可以看到南極的冰山呢。


看得出背後海水中的兩洋分界線嗎?

開普角山下有個很高級的餐館,吃的什麽記不得了,隻記得坐在裏麵看窗外的風景很美。

從開普角到好望角開車得20分鍾。很多台灣或是香港的同胞乘大轎車來,下了車就在好望角的木牌前照相。這時已經下午3點鍾了,海水漲潮,岸邊礁石上堆滿了海帶的根,粗得像胳膊,長長的像電纜,從未見過,不知能不能吃(中國人見到不管什麽東西,首先想的就是吃)。夢華自己爬到好望角的岩石尖上還不過癮,又來抱丫丫上去,潮水一浪一浪地砸過來,還好沒有被浪卷下去。從小就向往的好望角今天終於看到了。


餐館窗外的風景


到了好望角的尖頂了

從好望角出來還塞了一陣車,而造成交通阻塞的是猴子。一群猴子就攔在車道中央,當然是要吃的。但是公園明文警告不許喂動物,所以人們就靜坐在車裏給猴子照相,然後從它們身邊繞過去,可見南非猴子之多。也有搞錯的時候,路邊有人我們老眼昏花以為是猴子,就自解自嘲說是搞不清是類人猿,還是類猿人。 後來幹脆見到什麽人都說是猴子,白人是白猴,黃人是黃猴。

最後一天在開普敦沒有硬任務,打好行李,隻準備市區轉轉。從旅館走到市區隻要十分鍾。 這是個星期天,平常熙熙攘攘的市區今天難得見幾個人影,所有的店都關門。 我們又去有名的馬來區(Malay Quarter),這是那些從印度尼西亞和中東來的移民,保持他們伊斯蘭傳統生活風俗,住這個區,開自己的店。可能也因為是禮拜日,街上沒有人。碰了兩個釘子,最後我們決定去展覽館。還沒進去丫丫就喊餓了,正好展覽館旁邊是個大花園,種了許多玫瑰花和竹子,花園的中央是一家餐館,很熱鬧,吃的一般。這時是南非的冬天,可是熱到28度,人們都穿著袒肩露背的衣服。最後我們還是到海邊去吃的海鮮。海濱人很多,但基本上是白人,最黑的就像丫丫一樣,是印度人或馬來人,有色人種好像也不與白人混在一起。


市內公園裏看桌子山

開普角(B)到好望角(C)和斯泰倫博斯(A)的路線

六月三十日一早我們就奔機場離開了南非。這次南非之行正像丫丫所說“南非真好玩,就是太遠了”。南非之所以好玩,除了他獨一無二的自然地理環境和動物公園之外,我們無疑是他們貧富差別的受益者。他們白人生活水平一點不比美國低,物質供應、公共設施,像高速公路、旅館,旅遊比美國還好。1比8的比價,用起美元不覺得貴。還有一條是從下飛機到上飛機離開,我們始終有自己的車,不付租車費,隻付汽油費。有了車就有了很大的自由度。開長途時我們把貝多芬一到五鋼琴協奏曲一遍遍來回聽,好像聽什麽都不過癮,隻有貝多芬才能把南非山河的壯觀給抒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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