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分遺產
鄭楓紅再次聽到另外三個女孩吃吃的笑聲,她立刻紅了臉,一把拽起弟弟,粗暴地把他推到走廊,並立刻關上了門。
姐姐的發作讓鄭楓茂既慚愧又難過,他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竭力不讓眼淚流出眼眶,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自己對自己說:“爸爸說的對,我太弱了,連姐姐都生氣不喜歡我了。”
眼淚模糊了鄭楓茂的視線,走廊裏的燈光象隔了彩色的玻璃。他擦擦自己的眼睛,慢慢朝另一側的男生宿舍區走去。
吳欣漪貼在牆上,隨著兒子的腳步跟著向前移動,她的視線裏越發的昏黃,幾乎模糊成一片。
鄭楓紅把耳朵貼在門上,半天聽不到動靜,便悄悄打開一條縫往外看,卻沒有看到弟弟。她的心忽地一跳,急忙開門出去,才看到遠處弟弟的身影,那麽小小的一團,小的可以忽略不計。
鄭楓紅不由得紅了眼圈,她站在那裏目送著弟弟,直到他消失在樓梯處。
吳欣漪一直跟隨著一雙兒女在國際學校,看著他們努力在一個全新的環境中求得一席之地。尤其是更年幼的鄭楓茂,周圍的敵意讓他如泥濘中掙紮的小獸。
一天,鄭奎山收到了一封來自天誠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信。他看了信先是愣怔半晌,隨即臉上一副釋然的樣子。
晚上,他買了很多米麵和菜肉,開車去了裘馥蓮那裏。對於自己的嶽母,鄭奎山的心理很複雜。因為愧疚,他很想照顧她,也是因為愧疚,他又害怕見到她。所以平時都是讓秘書來看看老太太的情況,自己則以工作忙為由,躲到裘馥蓮的視線之外。
而裘馥蓮對於鄭奎山,心理則簡單的多,那就是不願意看見他。
鄭奎山呼哧帶喘地把東西全都搬上樓,然後按響了門鈴。但等了半天,卻沒有人來開門。他看看時間,快九點了,這麽晚老太太不在家?鄭奎山又按了一會兒門鈴,依然沒有人來應門。“會不會在臥室看電視,聲音太大沒聽見?”鄭奎山一麵想,一麵又下了樓。他站在樓下看裘馥蓮的窗戶,發現漆黑一片。
真的沒在家?還是·····
鄭奎山突然想起什麽,不禁頭皮一陣發麻,緊接著便蹬蹬往樓上跑去。吳欣漪早年曾把父母家的鑰匙給過他,當時他隨手鎖進了自己的鑰匙鏈裏。現在,他一時想不起是哪一把,便一個一個試過去。直到試了四五個鑰匙,才把門打開。
屋裏黑乎乎的,待鄭奎山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後,才豁然注意到沙發上靜靜地坐著一個人。他嚇得心怦怦直跳,抖著手按了門口的開關,燈亮後,他才看清楚沙發上坐著的是裘馥蓮。
“你怎麽來了?”裘馥蓮看了鄭奎山一眼,便又低下頭,淡淡地問道。
鄭奎山穩穩心神,先把東西拿進廚房放好,然後才走過來,坐在老太太身邊,輕聲問道:“媽,你怎麽不開燈?黑黢黢的在這裏坐著幹什麽?身體不舒服嗎?”
“你是不是來跟我談小漪遺產的事?”裘馥蓮避開鄭奎山的問題,直接問道。
鄭奎山頓了頓,說:“媽,我這一次去加拿大,就是去處理在那邊的產業。等那邊的事處理完,我們就可以坐下來談小漪的遺產問題。媽,咱們一家人的事,坐下來怎麽都好說,何必找律師呢?”
“親兄弟明算賬。我什麽也不懂,隻能找律師來幫我。法律上的事,我不想寄希望於道德。”裘馥蓮說。
“媽,咱們娘倆坐下來好好商量,你放心,我一直把你當親生母親看待,絕對不會讓你吃虧。小漪的遺產,你、我還有兩個孩子都有繼承權。孩子的那份我做不了主,我放棄自己的那份,你們三人均分,好不好?”
裘馥蓮陷入沉思,良久後說道:“算了,你說說你的打算吧。”
鄭奎山向前湊了湊,說:“媽,我掙的每一分錢,都交給小漪去投資了溫哥華的房產。在靈山,我除了三套住房之外,就是名下的公司。所有這些的一半,屬於小漪的遺產,可以拿出來分給你和兩個孩子。”
裘馥蓮平靜地說道:“我想,小漪也不願意我跟你對簿公堂。這樣吧,你也不用放棄你的權利,就把屬於我的那份給我就行。不過,我既不會做生意,也不會投資,你幫我把這些錢變成黃金地段的商鋪,我想靠租金養老。”
鄭奎山點點頭:“媽,等溫哥華那邊完事後,我就讓人按你的意思去辦。”
裘馥蓮沒有反應,再次陷入沉思。半晌,她說:“好。”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你回去吧。不要再叫我媽,也不用再來我這裏了。”
鄭奎山長長地歎口氣,站起來走到門口,換了鞋,又回頭看著裘馥蓮,說:“媽,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可以原諒我一點點好嗎?”
裘馥蓮依舊低著頭,輕輕說道:“你能原諒你自己嗎?走吧,把燈幫我關上。”
鄭奎山心中一窒,不由地慌亂起來,他抬手按下開關,在室內被黑暗淹沒的瞬間,關上鐵門,然後 逃一樣地匆匆下樓離去。
鄭奎山站在樓下花壇那裏,再次抬頭看了一眼裘馥蓮家的窗戶,黑漆漆的象一雙憂鬱的眼睛看著他。
雖然鄭楓紅與鄭楓茂在溫哥華從沒有間斷過中文的學習,但國際學校的雙語教學,依然讓他們在同學們麵前鬧出不少笑話,比如他們會把‘姚明’讀成‘要命’,把‘戴眼鏡’說成‘穿眼鏡’。每到這個時候,同學們甚至是老師,都會肆無忌憚地大聲笑話他們。
因此,每天晚飯後會有老師給包括姐弟倆在內的幾個孩子單獨補習中文。而跟在姐弟倆身邊的吳欣漪卻越來越沉默,她覺得自己隻剩下視覺功能,這讓她越發地痛苦不堪。如果可以,她最希望失去的,就是看的能力。
第一個周五的晚上,鄭楓茂補習完中文回到自己的宿舍,驚詫地發現自己的寶貝小毯子不見了。他嚇得大叫一聲,隨即便當場哭了起來。
但是,隨著情節的逐漸展開,並不像剛開始那樣厭惡鄭奎山了。還真感覺到他內心也存有那麽一點點良善。在呱呱的筆下,他是立體的、多麵的,這就是塑造的成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