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喬天翊麵前,龍漸飛把腳跺的聲勢頗為浩大,以至於似乎不是為了把鞋上沾著的少許雪粒震掉,而更像是新西蘭土著人對外來入侵者的示威舞蹈。
不用龍漸飛把腳跺得震天響,喬天翊已經被一家三口的場麵刺痛了。雖然藍白紫已經在電話裏告訴了他,雖然當時的激憤已經有所冷卻,但是當他們一家三口從車上下來並站在他麵前的時候,這個場麵所產生的刺痛卻比先前的要強烈上數倍。喬天翊隻覺得心中有一團火,沿著身體裏所有的管道空隙往外鑽,他徹底忘記了要為了自己與藍白紫的感情去爭取孩子的支持,他忘記了來這裏的目的,他忘記了他與藍白紫的感情還不穩定,還需要耐心細致地去嗬護,他的理智也在火焰裏消失殆盡。
在藍白紫的提示下,龍再興叫了聲喬叔叔。喬天翊強壓著怒火,朝龍再興勉強笑了笑,又僵硬地摸了摸他的頭,然後他就轉向藍白紫,把心裏的火從雙眼裏直射出來,熱辣辣地噴在對方臉上。
藍白紫注意到了喬天翊的異常,她現在最怕的是喬天翊一氣之下把他們兩人的真實關係說出來,那她就會徹底失去兒子的信任,並同時傷害了孩子。因此她試圖緩和喬天翊的情緒,她一邊眼含祈求地看著他,一邊柔聲細語地問:“你什麽時候來的?天這麽冷,怎麽不上去?”
龍漸飛早就明白藍白紫與喬天翊之間的真實關係,隻不過裝糊塗好將計就計。此刻的他並不準備離開,而是悠哉悠哉地站在旁邊拱火看戲,並準備隨時趁火打劫。
喬天翊感覺自己如果不做點什麽就要馬上爆裂成碎片,他想摔東西,他想破口大罵,他想揚手打人,尤其是想狠狠地踹那個穿著滿是灰綠色恐龍大衣的龍漸飛一腳,但他也同時看見了孩子那懵懂無辜的眼神,以及藍白紫內心的不安與擔心,於是他一邊心痛,一邊用最後的一點兒理智阻止了腦海中的以上想法,隻是用他那冒火的眼神把藍白紫幾乎點著之後,便大踏步揚長而去,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
龍漸飛心裏很高興,甚至有點接近幸災樂禍,但他臉上卻裝得很淡然。他走到呆愣在原地的藍白紫身邊,默默地把龍再興接過去抱著,拍了拍藍白紫的肩頭,然後一言不發地往樓上走。
“媽媽,喬叔叔是生氣了嗎?他為什麽生氣?”龍再興趴在父親的肩頭,對著跟在後麵的媽媽問道。
看著喬天翊那受傷的眼神,那落寞離去的背影,藍白紫心裏又亂又難受,於是麵對兒子的問題,她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喬叔叔沒有生氣,他是有事著急回家了。”
“有事情怎麽還來我們這裏?他是不是生氣你跟我們在一起?”龍再興追問道。
龍漸飛一邊在心裏給兒子點了個讚,一邊繼續不緊不慢往樓上走。
藍白紫被兒子激的有些懊惱,忍著脾氣辯解:“不是,喬叔叔很喜歡你的。”
“那他就是討厭爸爸。”龍再興用了排除法。
“沒有。他為什麽要討厭爸爸?”藍白紫硬拗道。
“因為他和爸爸都喜歡你。”龍再興眨巴著眼睛,說道。
龍漸飛再次暗暗給兒子點了個讚。這時已經到了門口,藍白紫便借著開門的當口不再理會兒子。
一聽到鑰匙響,白秀林就打開門迎了出來,藍叔奎則滿臉堆笑地緊隨其後。
“哎吆我的寶貝哦!”白秀林抱過龍再興,一邊親一邊叫。
龍漸飛笑著跟藍氏夫婦打著招呼。藍叔奎見前女婿到了門上,習慣性地客氣道:“龍龍爸留下來吃飯吧。”
藍白紫還沒來得及阻止,龍漸飛便笑眯眯地順竿爬了上去:“那行,今晚咱爺倆配合,多做幾個菜,好好過個節。家裏還缺啥,我這就再出去買。酒夠嗎?”
老人自然是喜歡熱鬧,聽龍漸飛答應,藍叔奎與白秀林都很高興。但藍白紫卻非常氣惱。她本來就因為喬天翊的事而心緒煩亂,現在龍漸飛又賴著不走,便忍不住埋怨父親:“人家一大家子等著龍漸飛回家過節呢,我們留下他不招人埋怨嗎?咱家倒是熱鬧了,龍龍爺爺奶奶能高興嗎?”說完,她回過頭攆龍漸飛:“你趕緊回家吧,你家人還等著你回家過節呢。”
藍叔奎本來也沒有真心留龍漸飛,當時也就是個客套話,沒想到他竟痛快答應了,結果反遭女兒一頓指責,不免臉上有些掛不住,便悶住氣不再言語。
龍漸飛忙接過話來說:“我父母從來都不重視陽曆年,所以我回不回去對他們來說根本無所謂。”
“不行,你快回去吧,哪有父母不盼著子女回家過節的?快回去。”藍白紫一麵說,一麵輕輕往外推龍漸飛,簡直就是在明晃晃地攆人。
龍漸飛不好再堅持,隻得訕訕地走了。
喬天翊盛氣離開,在路上他一遍遍告訴自己:男人即使再愛一個女人,也不能失去自己的尊嚴。藍白紫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感受,也不尊重你,這樣的感情是痛苦的,沒有價值的,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他認為自己剛才的離開是對的,甚至應該跟藍白紫分手。“對,必須分手!”喬天翊告訴自己。
與吳曼莉以及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喬天翊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煎熬,忐忑,患得患失。以前就像在餐館裏用餐,美食送到你麵前,你隻管享用即可。而現在則如在野外覓食,千辛萬苦找到自己想吃的,一嚐之後卻發現是苦的,看著再漂亮也隻得放棄,漂亮的野蘑菇都是有毒的。
喬天翊下了決心要與藍白紫分手。但回到家在房間裏心口疼了半晌後,又覺得應該等藍白紫主動來解釋後再提出分手。
年夜飯隻有喬保國和喬天翊父子二人,即便說話聲音再大,場麵也是冷清的,更何況兒子幾乎沒有什麽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什麽事嗎?兒子。”喬保國忍不住問他。
喬天翊回過神來,兀自搖搖頭,“沒什麽。”
喬保國把一句話在嘴裏好一頓細嚼後,還是問了出來:“談女朋友了?”
喬天翊抿著嘴唇頓了頓, 說:“剛開始,還不知道能怎麽樣呢,也許不合適。”
喬保國歎了口氣,沒有心情再吃下去。父子倆靜默半晌後,喬保國說:“唉!你媽離開你太早了,沒有教會你怎麽跟女人相處。我也不會,但我想有一招應該可以幫你處理感情問題,那就是包容。”
晚上,喬天翊在床上輾轉難眠,直思量到半夜時分,才決定再讓一次步,先等藍白紫來解釋,看看她的認錯態度,再決定要不要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