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站地》 第八十六章 紅袖裙釵2

第八十六章 紅袖裙釵2

“藍白紫，你被人當過透明人嗎？也就是你的生活中對方存在與不存在，對你來說都一樣。反之，在對方眼裏，你也是可有可無。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那種被無視的感覺，會象冰涼的水慢慢把你淹過，然後你眼睜睜看著水過了胸口，過了脖子，過了嘴巴，直至沒過頭頂，你心裏絕望，卻無能為力。那種慢慢窒息的感覺，太可怕太恐懼了，沒有人會理解那種感覺，而我在與喬天翊的婚姻裏，就是這種感覺。”吳曼莉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藍白紫，問道。

藍白紫愣了一下，透明人？自己不就是龍漸飛的透明人嗎？可自己卻從來沒有什麽窒息、心痛的感覺啊！

“那你為什麽不離開他？為什麽不跟他離婚？”藍白紫問道。

“因為我愛他，我離不開他。”吳曼莉看著藍白紫，“你愛他嗎？”

愛？太重了些吧。準確地說應該是喜歡，甚至是很喜歡。藍白紫暗自斟酌著自己與喬天翊的感情應該放在哪個刻度。

吳曼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像是能劃開藍白紫的頭皮看到她在想些什麽。藍白紫的猶疑讓她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你不愛他！你肯定不愛他。愛是不求回饋的，當你得不到他回饋的時候，你就會象他以前的那些愛慕者一樣離開他。”

藍白紫思索著，衡量著：可能吧，她似乎說的對。自己絕對做不到她那樣的犧牲。

“他一定跟你說過我背叛婚姻的事吧。當另一個男人給了我從來沒體驗過的男人溫情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麽是女人。我一下子就淪陷了，雖然他的年紀幾乎可以做我的父親。你會問，你怎麽不跟喬天翊離婚嫁給那個老男人呢？我的答案是我做不到。因為，如果把我的人生分成十份，那麽我的愛情要占九份，那男人給我的隻占一份。”吳曼莉繼續自顧自說著。

“我沒法理解。”藍白紫直言不諱地說道。

吳曼莉微微笑了笑，笑紋與眼神都帶著一絲不屑，與她一直展現出來的溫和有些衝突。

“你不用理解我，你隻需要理解喬天翊。喬天翊是一個矛盾體，他一方麵希望自己擁有高尚的靈魂，一方麵又希望自己擁有世俗的生活。所以，他雖然不壞，但他想高尚高尚不上去，想世俗又世俗不下來，兩者都做不到徹底，這是最糟糕的性格設置。還有一點，不，是兩點，喬天翊是不婚主義，還有不孩主意。關於這一點，你可以委婉地問問他，就可以得到驗證。”

藍白紫突然覺得吳曼莉不急不徐的聲音非常刺耳，她不想再待下去了。於是她掏出兩百塊錢放到桌上，站了起來，“謝謝你跟我講了這麽多，我要回家了，孩子還在家等著呢。”

“作為比你年長幾歲的女性，給你兩個忠告。”吳曼莉抬頭看了一眼藍白紫，又低下頭去，幽幽地說道：“張愛玲曾經說過，每個男人生命中都有一個紅玫瑰，還有一個白玫瑰。娶了白的，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朱砂痣。倘若娶了紅的，紅的就變成了蚊子血，而白的則成為了明月光。那你說男人到底是要紅玫瑰還是要白玫瑰？”

吳曼莉仿佛並不期待藍白紫的回答，而是自問自答，直接給出了答案：“男人要的是變色玫瑰，他希望你紅的時候你就得紅如血，他希望你白的時候你就得白似霜。至少喬天翊是這樣。”

每個字都像舊時的打字機一樣一下一下敲進了藍白紫的心裏，但那敲擊被她很好地隱藏起來，以至於她靜靜的樣子，在吳曼莉看來，就真的是在等待她的第二個忠告。

於是她說下去：“還有，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什麽‘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男人的嘴和心的距離。”吳曼莉說完，低下頭，慢條斯理地繼續吃飯。

藍白紫站了起來，她用盡量平靜的眼神看著對麵這個女人，並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放不下一個人，有時候未必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執念。”

今晚的風，格外的淩厲，象細碎的小鞭子一樣抽打著一切。它同時又嗚嗚地怒吼著，便更增加了鞭打的效果。它厲鬼一樣四處出擊，追逐著，肆虐著，它驅散了從容，它吸走了溫度。

藍白紫逃也似地往家奔，磕磕絆絆，好幾次竟差點摔倒。

狼狽。

家裏一片寂靜，客廳裏黑乎乎的，父母房間裏也熄了燈。為什麽這麽靜？為什麽？人都去了哪裏？藍白紫慌慌張張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隻瓦數極小的台燈依然亮著，雖然那一小團黃色的光暈如油燈一般孱弱，但也足以讓藍白紫看清床上的龍再興，以及摟著龍再興的那個大塊頭男人。

龍漸飛聽到聲音，睜開眼便看見藍白紫慘白著個小臉，慌亂的大眼睛正在無助地看著他。龍漸飛趕緊下床，上前攬住她，“怎麽了紫紫？”

藍白紫不由自主地把頭伏進他的肩窩，渾身微微抖著。

龍漸飛的心顫了一下，他一邊摸著藍白紫的頭發一邊輕輕安慰她：“紫紫，別怕，有我呢。”說完，摟著她出了房間，並關上門。

“紫紫，我們在廳裏坐會兒。”龍漸飛輕柔地對她說。

今晚的風真大啊，吱扭怪叫，強盜一樣劈劈啪啪敲打著窗子，晃得窗框好像要散了架。

暗影裏，藍白紫伏在龍漸飛胸前，一動不動，象一隻睡著了的貓。

龍漸飛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她的後背。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說：“紫紫，辭職回琴川吧。我們的生意越來越好，我給你注冊個品牌，你來設計我來賣，好嗎？我們的龍龍也需要你，他每天都需要你，我也是。回來吧，我這不是逼著你跟我複婚，而是想讓你離親人更近些，這樣，你能照顧我們，我們也能照顧你。”

藍白紫沒有搭腔，象沒聽見一樣。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慢慢坐直了身體，又軟軟地靠在了沙發的另一側，有氣無力地問：“你今天怎麽沒回家？”

那剛被靠過的地方一空下來，便立刻有一絲涼意撲了上來。龍漸飛透過蒙蒙的灰色看向藍白紫，說道：“你媽說你跟人去吃飯，我擔心你，就去天天香看了看，回來又哄龍龍睡覺，哄著哄著自己也快睡著了。”

“你看到了？”

“看到了。她找你幹什麽？讓你離開喬天翊？”

他果然什麽都明白。藍白紫心裏一抖，緩了幾秒之後，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