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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字的重要性 1

(2023-02-12 06:57:47) 下一個

對“中”字字源的一些猜想

楊道還 2/10/2023

 

“中”字的字源與意味,使我困惑了很久。這裏是積曆年所得的一個階段性的小結。

 

(一)“中”字的重要性

 

“中”這個字的重要性,大概不需講,但還有些部分不大為人注意,因而有可講處。

 

與“中”字字形有關聯性的字,有三四十個,大多隻是形聲字,沒太多的特別含義;也有字形裏有“中”,但卻隻是像。前者如,忠、衷、盅、種、????等,後者如貴、遣、蟲、鍾等。

 

與“中”有關聯,最有趣的一個字是史,史在甲骨文中,是“手”執一“中”字。《說文》有:“史,記事者也。從又持中。中,正也。”此中意味,值得品玩。《尚書·商書·仲虺(huǐ)之誌》有:“王……建中於民。”“中”是可以建的嗎?那麽史,是信史還是建史?

 

與史字類似,又有吏。《說文》有:“吏,治人者也。從一從史,史亦聲。……徐鍇曰:‘吏之治人,心主於一,故從一。’”吏字屬於許慎所講的“字者,言孳乳而寖多也”,屬於後起的,從甲骨文的字集中,滋生出來的新生代的,不屬於原生代的字,但其中有引申可聯係。

 

孳乳(zī rǔ)是繁殖、派生、演變、滋生的意思。周有光曾舉例說明這種字的孳乳。周有光說:“漢字的結構分層次。例如:由‘甫’字構成的字,第一代‘甫(fǔ)’; 第二代‘輔’、‘捕’、‘匍’、‘浦’;第三代‘傅’、‘溥’、‘博’,‘葡’,‘蒲’;第四代‘簿’,‘薄’;第五代‘礴’。”

 

第一代的“甫”,象田中有苗之形,本義是草木苗。後幾代,是通過涵義引申和字形添加偏旁部首生出的。這裏意思的引申,是一種象思維。也就是說,“甫”原始的象形字,不是個點、線、麵一類的東西,而是個三維立體的形象,從這個形象的動作和用,又產生更多維,在每一維都可能添加筆畫或與其他字組合發生引申,可以用孳乳來描述。添加筆畫,如“日”。“日”這個字,似乎是通過添一筆,能形成最多字的一個字。“日”加一筆,看誰能想到最多的字,是小孩子喜歡的一個遊戲。

 

有時這類的聯係很符合直覺,人同此心,心同此想,很容易想到。但也可能很難,如果那個動態和用法存在時和境局限,時過境別,後人就很難想到。比如蘇東坡見到王安石《詠菊》詩有“西風昨夜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忍不住要指點他一下,結果後來貶官到黃州,看到菊花也有落的,才明白是自己出醜了。時和境未必是外在的,也可能是語言中的時境。如“旨不至”所講,過了那個時和境,再精妙的話,也如刻舟求劍。

 

這裏固然有王安石所思過於冷僻、不尋常,但蘇軾也違反了孔子所講的“毋必”。造字的人中大概也不缺王安石這樣的人,所以字與字的引申,也需注意“毋必”:順其自然,沒有不必一定要有,有不必一定要這樣或那樣。知不必,猶可學;知而必,不如不學。訓詁尤其如此,曆史留下的痕跡,與中學生做的數學題不同,不是故意設計的:未必留下足夠的證據,未必能得到正確的答案,甚至未必可達人人共識。知而必的固步自封,除了自己注意,別人是沒辦法的。蘇軾才高,大概不到黃州不死心;蘇軾如果從黃州回來,還認為自己是對的,大概王安石隻好裝作不認識他了。

 

頭腦簡單的人一見“毋必”,就以為是主張稀裏糊塗,跳到另一個極端。這正是“中庸”裏那個“中”都沒理解,造成的問題。中庸所講,是人需要有所自立立足,不能像爛泥那樣沒有自立,但立足也有個當行則行,不是立在那裏像個幹屎橛,一動也不能動。莊子說:“夫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則廁足而墊之,致黃泉,人尚有用乎?”知而必的人,僵化的學,就是這樣沒用。孔子“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仍然是活潑潑的求學,如十幾歲時一樣——這才是學的中庸之道。

 

“史”字裏的中,很有可能是用的“中”字的本意。“吏”字好像遠一點兒,但《尚書·虞書·大禹謨》裏舜對禹說:“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禹在這裏是“吏,治人者也”,是“執中者”。所以“吏”字裏的“中”應和“史”字裏的類似。當然,嚴格講,禹此時還沒接手,隻是為舜所“使”。這就將“使”也拉進這個孳乳序列了。

 

另一個與“中”有關聯,重要而有趣的字是“用”,《說文》有:“用,可施行也。從卜從中。……臣鉉等曰:‘卜中乃可用也。’”與“史”類似,又有庸,中庸的庸,《說文》有:“庸,用也。從用從庚。庚,更事也。《易》曰:‘先庚三日。’”然後有傭。

 

除以上外,儒家所講的忠,《老子》講“道盅”、“守中”、“用”,皆與對“中”的理解脫不開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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