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恨晚 (二)

 

思茹和他再次相遇。在暖色調的電影畫麵中，如此溫馨浪漫。一如往昔，他一點也沒變。高高瘦瘦，寬寬厚實的肩膀，寶石一樣純淨、清澈的眼睛，清秀、純真的臉龐。他注視著思茹，眼裏綻放著無法掩飾的愛慕。他的臉上偶爾閃現一絲緊張的表情。一個羞怯的大男孩，一切都沒變。

時光真的可以倒流，美好的那些瞬間可以定格，成為永遠。思茹不記得交談了些什麽了，隻記得那個畫麵中隻有他，連思茹也不知藏身何處。但是他們真的又相見了，穿越了時空的距離。夢裏一切都可以實現。

半夜2點半。在重逢的驚喜中，思茹在半夢半醒之間，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盜夢空間。她不想現在醒過來，她要繼續做完這個夢。忘掉一切憂傷。人生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如果可以和他一生相伴。

思茹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從小到大，父母對她冷漠、嚴苛。她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一個不討喜的孩子。直到多年以後，長大成人，遠走它國，活得越來越明白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不快樂的童年都是源於自己是個女孩。思茹的童年是灰色的。在很小的時候，她就開始思考生老病死的問題。

在冬天的晚上，10歲的思茹躺在床上，看著頭上的天花板發呆。天花板上麵有一些汙漬，又或是被水滲透過留下的印記。她開始 把它們想像成各種各樣的物體。有時看起來像一匹馬，再看又像一個人在獨舞。這樣天馬行空一番之後，她進入了夢鄉。在那個時候，思茹會開始做夢。全是灰色的夢。她夢見自己得了嚴重的病，就快死了。父母和親戚站在她的床前。父母在痛哭，她看著他們那麽傷心，禁不住哭了起來。她像是從高處某個地方注視著這一切，心中難過至極，卻又無能為力。那感覺就像電影《人鬼情未了》中的那一幕，死去人的靈魂立在空中，看著親人如此悲痛，那種無助和絕望的感覺。思茹從夢中醒來，還一直在哭，淚水浸濕了頭發和半個枕頭。

這樣的夢在她小的時候做過很多次，每次都從夢中哭醒過來。

我的童年一定很不幸，所以才會做這種可怕的夢。思茹後來這樣想著。

有時思茹會在腦海裏放電影似的，把未來的人生都過一遍：自己長大了，成家立業了，很快就老了，七老八十的，躺在病床上，即將離去。想到棺材、墓地，她覺得人這一輩子都是殊途同歸，最後都變成一把黃土。那種感覺特別可怕。

上了中學後，忙碌的學習生活，讓思茹做的夢越來越少。在多夢的少女時代，她也不記得自己做過粉色的夢有沒有？她想她沒有。思茹的天是灰色的。她隻做灰色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