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參加數學競賽是在1976年剛上高一的時候。那時候,老毛死了,中國剛剛結束十年文革,恢複高考了。說實在的,在此之前的初中三年、高小一年根本就沒有讀書,整天都在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盡管我的家庭就是中農,自己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要上山去砍柴、下午放學後還得去放牛。恢複高考了,農家子弟多條出路了。我的數學老師—一個複旦大學數學係畢業的高材生、被下放到我所在的鄉村中學,鼓勵我們說,隻要考上大學,今後的生活就有保障了。可要想考上大學,又談何容易!
幸虧我在那四年裏沒有少看反動書籍—水滸傳、三國演義等,加上有個高水平的數學老師,我的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跟另外兩個同學—潘良君、顏祥生一起被選中去參加區裏(現在叫鎮上)的數學競賽。賽前一天,由物理老師開著一台手扶拖拉機,到了十幾裏山路之外的區中學所在地,找了個旅館住下,費用學校出。我的競賽成績不錯,區中學的老師希望我到那裏去上學;可惜實在是太遠了,我選擇了留在公社中學。遺憾的是,79年的高考我落榜了;還是到區中學去複讀了一年,這才考上了湖南師範學院。
在這家“腐爛稀飯血院”,我夠用功。在第二年時,數學係舉行了高數競賽,我得了個頭等獎,獎品是一個洗臉盆。第三年時,參加了全省非英語專業的英語競賽,得了個三等獎,獎品是一本英文讀物。當時全學院僅有三個人得了三等獎(沒有人得一、二等獎)。去領獎時,還有幸搭乘了副院長的小汽車。真不容易啊,我是從大一才開始學字母ABC的,中學裏就沒有學英語,因為高考不記分,隻作參考。現在呢,中國又不記英語分了,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現在,很多數學天才都在吹噓自己在國際奧賽中得了金牌、某某競賽又得了第一名,可我在上大學之前都沒有走出過“區裏”,連汽車都沒有坐過,國際在哪裏呢?如果我能有機會接觸到那些數學難題,可能也會得個名次什麽的,因為我的腦袋長得就比同齡人大。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的IQ是多少,沒有辦法跟愛因斯坦比較了。
至此,我是沒有機會參加數學競賽了,隻能輔導數學競賽了。從湖南師範學院畢業後,我考取了山東曲阜師範學院數論專業的碩士。三年下來,成績也不錯,畢業論文還得到了陳景潤先生的誇獎。曲師院數學係想讓我留校任教,專門輔導中學生的數學競賽;可是就此打住學業,未免有些哀傷,我又去考了王元先生的博士生,還考上了。讀博期間,有幸結識了中科大的單尊、餘紅兵,他們是全中國中學數學競賽的總輔導;我領會了餘紅兵的“初等數學也真有味道”。
博士畢業後,我到了北京郵電學院去工作,搞起了大學生的數學競賽輔導。每年的成績都不錯,總有個一等獎幾個二等獎多個三等獎;自己也得了個什麽北京市優秀青年教師的稱號,還得了霍英東教育獎。在北郵工作期間,我還在華羅庚學校兼職給小學生上課,也給首鋼的大學生輔導過數學建模競賽,讓他們得到了特等獎。然後,揣著霍英東先生給的那1000美元,移民了。不知道霍先生當年在數學所作報告時的承諾還算不算數:誰解決了哥德巴赫猜想,他就會給誰一大筆獎金!
現在,是否參加競賽對我來說不重要了,輔導競賽也頗有心得了,隻專注於出它幾道驚世的競賽題,讓數學天才也解決不了,便可笑傲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