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立夏父親的死,立初霜也有責任!穀雨聽完陸一鴻的《懺悔書》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趙憶江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片刻,說:“接下來或許有司法行動跟進。但這個不是我們關心的重點。立初霜日前被發現從香港飛到了泰國,落腳點在曼穀。她的搭檔Mike也一起去了。程力也在泰國局勢動蕩期間活躍於武器走私圈子,希望趁北邊為動亂各方大量提供軍火的時機自己壯大黑幫武裝力量。他們雙方積極接洽,應該是謀劃進一步的合作。我們的任務重點,就是通過網絡和實地偵破,收集情報,以圖合適的時機加以打擊。”
趙憶江停下來看了一眼穀雨,說:“美國方麵的回複尚未收到,但我認為,我們這邊的行動可以立即展開。Felipe和穀雨首先要偷渡到泰國,我們的人會盡快幫助你們搞到新的身份。在等待新身份的同時,你們可以展開網絡監控,但是不要參加實地行動。況且,你們兩人的身體也需要進一步修養。”
“明白。”穀雨和Felipe一起答應道。
“好,散會。穀雨你留一下。”趙憶江說。
等大家離開之後,趙憶江雙肘撐在桌子上,眼睛盯著穀雨,說:“我理解你尋找未婚妻的急切心情。但是在你們偷渡過去之後拿到新的身份之前,還不能隨便行動。目前泰國局勢混亂,遊行示威、武力對抗和宵禁也經常發生。你們一定要遵守當地法令,不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穀雨用力點頭,說:“我記住了。”
“好,後天出發,經妙瓦底渡河去泰國。我親自送你們過去。”趙憶江把目光移向遠處,說:“這條線我們走了不知多少遍了,最讓我難忘的,是送我妹夫。沒想到,送過去,到了美國,竟然天人永隔……”
“美國方麵一直沒有結案?”穀雨問。
“認為是普通交通事故。”趙憶江垂下眼簾,盯著自己交握的雙手。
“那你如何認定是謀殺?”
“警察說,沒有足夠證據立案。但是當時接手這件案子的警官對現場痕跡有很多疑問……他是個資深偵探。可惜,警局裏麵的事情錯綜複雜。這個你比我清楚。”
穀雨不可遏止地想到了恩師David被人謀殺的車禍現場,努力按耐內心的顫抖,說:“我師父也是被人車禍謀殺的,為了報複。不知道當年的殺手和葉叔黑幫或者MetaGlobe有沒有關聯。”
“唉。不去想了。”趙憶江抬起頭,對穀雨說:“你應該會先我一步回到舊金山,請你在關鍵時刻多關照我的家人。”
“一定。我回去之前也可以對我的任務組發出請求。你放心。”
“謝謝!早點休息吧。”趙憶江以一個疲憊的笑容結束了話題。
立夏自從食療之後,身體有所好轉,甚至視力都有進步。立初霜也得益不少,感覺體力比以往好多了。不過,她自己清楚,腎功能衰竭不可逆轉,康複的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除非移植新的腎髒。隻是Mike,居然一時會頭疼,一時會流鼻血,一時又手腳發麻。立夏和立初霜異口同聲告訴他:“你體內有濕毒,需要清理。這些表象都是排毒過程難免的。”
Mike其實也感覺到了身體的良性變化——那就是自己有重振雄風的可能性。不多的幾次衝動,讓他激動不已。他太愛立夏了,而且是他最愛的女人幫助自己恢複身體,想想就令人感動萬分。立夏在他的心目中,越來越脫離了以往清純天真需要嗬護的柔弱形象,越來越像是自己的守護女神。
立夏對於Mike身體的變化覺得奇怪,都是溫補的藥品,他怎麽反應那麽大?自己還沒來得及給他吃花粉呢。後來仔細一想,她不由得脊背發寒——每次都是立初霜給Mike做藥膳的。難道是她又在裏麵加了東西?
立夏原本的計劃是收集花粉,在立初霜和Mike逐漸放鬆警惕之後循序漸進地添加到食物和水當中。她在Mike公寓種植的不少花卉都有麻痹神經的作用。可惜香港很多花卉無法帶來,這邊的還在培育和收集中。沒想到啊,小姨更為毒辣。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立夏一方麵告誡自己要小心飲食,另一方麵在思考是否暫時和小姨達成同盟,先解決掉Mike再說?可是小姨到底給他喝了什麽藥啊?配方都是出自那本《藥典》吧?
她因此想到了穀雨。當年她把藥典內容複印了一份發給穀雨,不知道他有沒有讀過?穀雨,穀雨,在分別的近四年的歲月裏,他經曆了什麽?他死前淒厲的呼喚,仿佛紮在立夏心裏的刀,不拔出來,日日痛楚;拔出來,就會噴血身亡。
等她報了仇,她該何去何從呢?或許,應該回到美國,替穀雨孝敬長輩吧?反正她這輩子,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一個人了。
Mike對立夏的監視放鬆了不少。現在有時候立夏要求去蓮霧家上課,他也沒意見。視力進步之後,立夏開始在蓮霧的電腦前試著讀網上的文字。她需要湊得特別近,把屏幕調得特別亮,才能看出一點點字體輪廓。第一次她發現自己可以這樣看東西,讓立夏興奮不已。她顫抖著搜索穀雨以前的新聞,赫然看到了他的照片——有穿著警服的,也有穿著囚服的。這一眼,就讓立夏淚流滿麵。
“姐姐,你哭了?”蓮霧貼心地遞給立夏紙巾擦眼淚。
立夏顫抖著收回觸摸屏幕上穀雨麵頰的手指,帶著眼淚笑著說。“沒有啊。就是眼睛太累了。”
蓮霧心疼地說:“那就別看了吧。”
“再看看新聞就好。謝謝蓮霧,你可千萬幫我保密啊。媽媽和我的薛老師都不讓我了解新聞,怕影響我的情緒。可是,我真的需要知道外邊的世界發生了什麽。就像泰國的紅衫軍,到底要幹什麽,我想自己了解。”立夏疼愛地看著蓮霧說:“你長大了,就會發現自由和自主有多麽可貴了。”
“我現在就發現了!”蓮霧壓低嗓子說:“媽媽不許我和朋友們去看電影。”
“唉,世道亂啊,媽媽是為了你好。”立夏說著就又湊到屏幕前,忽然,她看見了一條香港新聞:遲來的《懺悔書》,陳年的連環命案。
待她忍著眼睛的疼痛,流著眼淚讀完全文,整個人都僵住了:父親的死,原來也和小姨有關係?她這是間接殺了父親啊!
“姐姐,你怎麽了?你發抖啊,冷嗎?”蓮霧湊過來問。
立夏趕緊清除了瀏覽記錄,關了電腦頁麵,依舊發抖地說:“姐姐可能感冒了,今天我先回家了。明天我如果舒服一點,就把今天的課補上,好嗎?”
蓮霧送立夏回到公寓,立初霜跑出來,關心地問:“你怎麽了?不舒服啊?”
立夏看起來的確很糟,眼睛鼻頭都紅紅的,渾身窸窸窣窣地抖著。
“媽媽,我冷,恐怕是感冒了。我想睡覺。”立夏說著就摸著牆,往自己臥室快步走去。
立初霜伸手要扶她,可是剛剛碰到她的胳膊,立夏就被嚇得跳起來。
“出了什麽事?”立初霜開始擔心。
“沒什麽,就是身上都很敏感,一碰就像針刺一樣。”立夏撒謊,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臥室,摸到床,躺上去,鑽到了毛毯底下。
“量個體溫吧?”
“媽媽,我想睡覺……”立夏快要哭出來了。她忽然想到,立初霜和Mike早晚也會看見這條新聞,自己的表現一定不能讓他們懷疑。於是,立夏克製自己的情緒,撒嬌地說:“媽媽,晚上我想吃雞湯麵。”
“噢,好好,我去做。”立初霜說:“你先睡一覺,也許起來就好多了。”
“嗯,謝謝媽媽!”
看立初霜出去之後,立夏捂住腦袋忍不住大哭。父親去世那天的情形忽然鮮活如昨。她也記起來媽媽在喪事前後仿佛是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一切事物都是小姨在操辦。
媽媽得了抑鬱症,對,媽媽得了嚴重的抑鬱症。立夏記得有一次她放學回家,小姨在和媽媽吵架,小姨大叫道:“你還有女兒!你這個要死不活的鬼樣子,和咱媽當年一樣,你們都不配當母親!”
然後就聽見媽媽在哭……那一段日子,是立夏有生以來最難熬的。父親死了,媽媽倒下了。當時隻有小姨是唯一的依靠。如果沒有小姨,都不知道誰來照顧立夏。可是,立夏心裏很怕小姨。
“你就和媽當年一樣,沒用!好在小夏有我。不然呢,就像咱們小時候一樣,什麽都要靠自己。”立夏記得小姨當時對媽媽吼。
“我又不是故意的……”媽媽隱忍哭喊。“我有去看病,我有在吃藥。”
當時立夏不知道媽媽為何瞞著自己。她病了,為何不告訴自己?是因為怕自己承受不了新的打擊嗎?
立夏也隱隱約約記起來陸一鴻跪在媽媽的病床前痛哭流涕,說什麽死啊活啊的。媽媽當時很憤怒,上去就扇了他一巴掌,讓他去死。
十四歲的立夏,不知如何應付大人之間的恩怨,隻能自己縮在房間,抱著父親的遺像哭。那一段日子,仿佛是黑得不能再黑的夜。
好在後來小姨幫助他們找到新的公寓,就是後來失火的流丹園。媽媽換了環境,心情平複許多。然後呢?
然後……
立夏的記憶在大火之前卡殼了。她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她記得有人告訴她:母親死於火災。
當時自己在哪裏?在幹什麽呢?
她知道自己後來跟著小姨到了美國,陰差陽錯,兜兜轉轉遇見了當初在火災中救自己出來的穀雨,那時她十五歲,而穀雨也才十八歲。她記得他頭盔後麵的眼睛,記得他緊緊地抱住了自己,那是她生命中的高光。後來發生了什麽?對了,當時她以為小姨是媽媽。對,小姨假扮媽媽,被立夏發現了。她跑去香港,要獨立生活一陣子,以圖找回更多的記憶。而穀雨在香港幫她逃跑……
香港,流丹園,雨夜,爵士鼓……對,她還遇見了一個男生,一個文藝青年,他帶著立夏練鼓,然後去表演。他彈吉他,他會彈立夏和父親都喜愛的那首歌——《Yellow》。
沈無寒!
他長長的頭發下麵透出來的眼睛帶著文藝青年的小憂鬱,也有理工男的聰慧,笑得不多,但綻放得很快。他告訴立夏:“這個網站,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你有需要就進來留言。”
可是,那個網站是什麽?
立夏真的病了,發起燒來,昏睡了一天。第二天蓮霧放學,特別買了水果冰茶給立夏。她坐在立夏床邊,絮絮叨叨聊學校的事情,說:“謝謝姐姐,你幫我修改的讀書筆記,我得了全班最高分。”
“真的?蓮霧好厲害。是哪一篇?”立夏喝著甜絲絲的茶,感覺好多了。
“就是《仲夏夜之夢》啊。”蓮霧回答道。
立夏點點頭,卻忽然愣住了。仲夏夜,mid summer,Simmer Dim……對是simmerdim!
Simmer Dim是個蘇格蘭俗語,就是仲夏的意思。當時沈無寒給立夏的網址就是它!
“蓮霧,我需要用你的電腦,可以嗎?我……我要聯係一個朋友。但你千萬保密啊。”立夏說。
蓮霧有點緊張地點點頭,說:“當然。是不是……你男朋友?你記起來了?”
立夏的眼淚滾了下來,她多麽希望能聯係到的是穀雨啊。可是他死了,被Mike殺死了。她必須趕緊聯係沈無寒,她需要幫助,她要報仇。
“蓮霧,謝謝你。我要聯係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終於記起來他的聯絡方式了。他能幫我。這樣,晚飯後我去你家好嗎?”
“好!”蓮霧一口答應。
立夏等蓮霧走了之後,自己坐在床上,交握著雙手祈禱:那個網址千萬要正確啊,那個密碼千萬沒有被更改,Felipe千萬別死……上天啊,如果你發發慈悲,讓穀雨死而複生吧。哪怕以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生命來交換都可以……
廚房裏傳出來食物的香氣,立初霜走過來查看立夏的身體,摸摸她的額頭,說:“沒有發燒。晚上Mike來吃飯,你應該可以和我們一起吃吧?不過你昨天發燒了,今天的藥膳就不給你吃好了。”
立夏擠出來笑意,點點頭。
傍晚時分,Mike來了,一臉黑霧。立初霜從廚房出來,詫異地看著他,問:“怎麽了?不舒服?”
Mike放下帶給立夏的花,擺了一下腦袋,示意立初霜到書房說話。
兩人在身後關上門。Mike問:“立夏怎麽樣?”
“還好,沒有發燒,等下一起吃飯。”立初霜滿腹狐疑地看著Mike。
“你都不看新聞?”Mike在沙發椅上坐下,翹起來二郎腿。
“什麽新聞?昨天小夏不舒服,我夜裏也沒睡好……”
立初霜的話被Mike打斷:“陸一鴻,記得吧?”
立初霜僵住了。
“你也許很快會被調查。當年作假幫人拿項目,間接害死了立夏的父親!”Mike眼睛裏噴出火來。
立初霜猛搖頭,然後撲向自己的電腦,瘋狂敲擊鍵盤,眼睛一眨不眨,目光隨著屏幕上滾動的字符上下快速移動,很快,她癱軟在座椅裏。
“都這麽多年了…… 陸一鴻,空口無憑,沒人會信。再說,你知道偉達公司是誰的嗎?”立初霜坐直了身體,正色道:“這件事祝總一早知道,你沒必要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興師問罪,說得好。”Mike從褲袋裏掏出來一本薄薄的書,“啪”地一聲甩在桌子上,咬牙切齒地說:“《藥典》,熟悉吧?就是他媽的下毒指南。你給我喝了什麽?啊?難怪我一直不舒服。你又給立夏喝了什麽?讓她失憶加失明?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的報應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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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可能成功的P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這個陸一鴻算是給自己當年丟掉的良心撿起一些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