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在周日,地點是Luis生前最喜歡的太浩湖附近的山區。他們家在半山靠近河水的地方有一個小農場,一個當地社區的墓園就在不遠處,環境清幽,是一個理想的安眠之處。Luis原本打算和太太一起搬到農場來住的,可是看醫生不方便,就作罷了。農場現在荒廢著,Phelan打算賣掉它。
周五晚上,大家最後確認葬禮細節。Ms Alberto手裏拿著一杯隻抿了一小口的龍舌蘭酒,坐在後院的石凳上發呆。Phelan已經買好了飛機票,打算葬禮之後就回倫敦。對於媽媽的猶豫,他也沒堅持。Ms Alberto看著越來越陌生的兒子,心裏說不出的淤塞。
Luis貪財,犯錯,不是一天兩天了。隨著他越陷越深,精神負擔也越來越大。他無人訴苦,隻能和太太嘮叨。這麽多年下來,Ms Alberto對丈夫的一切,可以說了如指掌。她知道他犯法,勸也沒用;知道他在倫敦利用兒子收錢,也知道他越來越害怕,越來越悔恨,更知道他事無巨細記錄了所有的東西。
她沒想到的是,中資公司給Phelan的錢很多。有多少?她不清楚。不過,她清楚的是Phelan一家的生活品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Phelan一次和父親發生爭執,偶然的機會得知了父親手裏握有重要資料,就仿佛被打了雞血一樣,認為這又是一個金礦-----每個人都是可以敲詐要挾的對象。
Luis勃然大怒,Phelan當麵沒有說什麽,可是背地裏一直慫恿他母親把資料偷出來。這次Phelan認定在香港和英國多次接觸他的人是可靠的大買家,聯係他們在灣區見麵,但是父親不為所動。如今父親已死,他對這份資料誌在必得。
Ms Alberto出於壓力,把一本筆記交給了兒子,當時要求他不可以敲詐勒索任何人。Phelan痛快答應,說:“以前打算做零售,如今是批發。我一旦脫手就再也不過問了。”
“你要向父親的亡靈起誓,不可與虎謀皮。”Ms Alberto堅持。
Phelan對著父親的遺像鄭重起誓,說如果不做到,就讓他一家人不得好死。
“媽,葬禮過去,噩夢就過去了。”Phelan保證道。
還有一天多,噩夢就會過去嗎?Ms Alberto想好了,將來就搬到農場住,離Luis還近一點。倫敦,太遠了。
周五晚上,David召集大家開了最後一次會:“明天好好休息,周日早上四點半集合。”
事後,他留下金浙和穀雨,說:“周日需要更多警力支援,所以這次行動不可能像前一階段那樣保密,內鬼一早就傳遞消息了。但這也是我們需要的效果。隻是,你們要千萬小心。如果像我們分析的那樣有黑幫成員參與,那批人可是下手挺狠。記住,不要冒進,放個口子給Phelan出去。”
“是。”穀雨和金浙答應道。
“好了,回家吧。”David拍拍穀雨的肩膀說:“好好睡一覺。完成這次行動,我給你幾天假期。”
“謝謝!”穀雨咧嘴笑了。
穀雨回到自己的公寓,見室友Eric還沒睡,問他傻坐著幹嘛。Eric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臉色發紅,問:“你這幾天神出鬼沒的,是不是要有大行動?”
“沒有啊。拍拖唄。”穀雨放下背包,洗個手,去冰箱找可樂。
“Summer送了東西給你,說好幾天沒見你了。”Eric歎口氣:“你不說我也明白。好吧,兄弟多保重。”
“你等我就是為了說這個?”穀雨問。
“可不是嘛。今天大家聚會都問你為啥沒來。”Eric抓了一瓶啤酒出來,擰掉蓋子,對著嘴“咕咚咚”地灌。“你是不是都忘了今天有聚會啊?”
穀雨拍拍頭,說:“真的忘了。大家都好嗎?”
“還行吧。芒果沒來,聽說她辭職了。”Eric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接著喝酒,嘟囔道:“中餐味精太多了,渴死我。已經灌了一肚子水了。”
穀雨嘿嘿笑,說:“我去洗澡了,你早點睡。”
芒果辭職了?為啥啊?找到更好的工作啦?好不容易警校畢業,工資也不錯,工作也算輕鬆,怎麽就辭職了?
穀雨發了個短信給她。等他洗好澡出來,看見了芒果的回信:Miguel病了。我想多陪陪他。我有錢,你不需要擔心。謝謝你!警校最美好的回憶都和你有關。我挺忙,有空再聊吧。
穀雨皺皺眉頭,不明就裏,為Miguel歎息。
早早上床睡覺,第二天早早起床。穀雨第一時間就跑到了立夏的公寓,不由分說,見麵就把她整個人緊緊地抱在懷裏。
“哎,你箍得我骨頭要斷了。再不鬆開我攻你下盤啦!”立夏一邊咯咯地笑,一邊佯裝要踢他。
可是穀雨不鬆開。立夏停止掙紮,撫摸他的後背,輕聲問:“你怎麽留了一臉胡子?”
“沒事,太忙忘了刮了。想你,讓我再抱一會兒。”
立夏拍拍他,說:“好啦,這麽大個子還撒嬌。先去刮胡子,像個狗熊一樣!餓嗎?要不先吃早餐?看看我給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穀雨鬆開立夏,這才看清,她穿著長款黑色背心,上麵有隨意的幾個白色貓咪圖案,配一條細棉布白色長裙,沒有擦胭脂卻粉嫩的麵龐是素色裝扮最好的點綴。
立夏轉身要去廚房,被穀雨一把拉住她柔軟卻帶著力度的手腕,說:“我不餓。先坐一下吧?”
立夏笑了,隨穀雨在沙發上坐下來。叮當也跳了上來,直接占領了穀雨的雙腿。
“我最近比較忙。嗯,明天也許一整天都不能接你的電話,我......我們開會,寫報告,沒完沒了。我完事會告訴你的,好嗎?太晚的話,你先睡。”穀雨說。
“我睡個午覺,然後等你。”立夏得意自己的安排。
“乖,先睡,聽話。”穀雨堅持道:“不然我會不忍心的。David說了,會給我放假的。到時候咱們倆出去玩幾天?”
“真的啊?太好了!”立夏開心地咧嘴笑,眼睛比清晨朝陽下的海麵還要靈動。
穀雨摸摸她的臉,親吻她的嘴唇,說:“等我。”
立夏嬌嗔道:“哎呀,討厭你的胡子啊!”
周日一早,天還沒亮,行動組的幾個人已經集合了。金浙和穀雨都是一身黑,準備以樂隊小提琴手和餐廳服務生的身份混入葬禮。
“你真的會拉小提琴啊?”穀雨問金浙。
後者苦笑道:“哪個華人孩子不會一樣樂器的?你呢?”
“我又不是ABC。不過,我女朋友就不會,噢,不對,她打鼓,爵士樂,夠酷吧?”
“帥!”金浙敷衍道,接著低頭準備裝備。
“那你父母算是虎爸虎媽嗎?”
金浙看了穀雨一眼,說:“那都是幸福孩子的無病呻吟。我父母......離婚了。我爸發現我媽出軌他的同事和最好的朋友。然後,他對他們開槍。”
穀雨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金浙笑笑:“沒打死人,可是......他自殺了。我是姑媽帶大的。她有兩個女兒,Jessica和Jean。姑媽會留好吃的在冰箱裏,然後上麵貼條子,說是給她們倆的。對了,她們倆比我大,一直欺負我。教會裏所有人都對我指指點點。”
“對不起,我......不該......”穀雨難過得說不出話。
“對不起,我不該說。可是,今天就是很想告訴你。好吧,就這樣吧。你忘了吧。注意安全。”金浙說完,拎著她的裝備下了樓。
“你也注意安全!”穀雨在她背後喊了一句。
金浙沒有回頭。
葬禮在墓園旁邊一個小小的教堂裏舉辦。Luis Alberto的棺木蓋著白布,上麵有一個百合花環。神職人員引領葬禮儀式,禱告、懺悔、告別......彌撒之後,音樂響起,不多的出席者開始歌唱。然後會隨著棺木走到旁邊的墓園下葬。
Ms Alberto虛弱地靠著兒子哭泣,好不容易堅持到葬禮完成,準備前去不遠處的餐廳和親友聚餐。她穿著一身黑色套裙,拿著潔白的手帕,一直緊緊抓著一隻黑色的手袋。
Phelan走過來擁抱母親,在她耳邊說:“媽,別緊張。警察的人接觸你,就把東西給他們好了。然後你就推說不舒服,去車裏休息吧。其他事情我來處理。”
Ms Alberto點點頭。
“你需要單獨走開一下,這樣可以給警察機會接觸你。去洗手間。”Phelan“命令”道。
Ms Alberto沒說話,轉身慢慢地往餐館後院的洗手間走去。她的心髒開始狂跳。昨天Phelan和她約定:把假文件交給警方,然後第三方勢力會去和警方糾纏,Phelan他們就可以不被緊盯了,就可以安全出貨。
她抓著手袋的雙手開始出汗,眼睛掃過進進出出的工作人員,心慌得無以複加。她在心裏默念:Luis,請你的亡靈與我同在。我這樣做,是最大程度遵守了你的遺願。Phelan走偏了,我如果不這樣做,他後麵的人生會更糟糕。我以前沒有勇氣和力量來挽救你,現在必須挽救兒子。請你保佑我......
她走進洗手間,裏麵空無一人,Ms Alberto不知該怎麽辦。她補了個妝,逗留了片刻,又走回了庭院裏。這個古色古香的餐廳有著典型的地中海建築風格的院落,赭紅色和黑色石磚地麵,拱形門洞,黃色的牆上爬滿了粉紫色的三角梅,樓梯的生鐵扶手帶著簡樸的雕花裝飾......這都是Luis喜歡的------ Ms Alberto走神兒地想。天色越來越陰沉,應該是要下雨了。
很快,雨點落了下來,一個亞裔女人撐著傘走進庭院,很快把傘罩在了Ms Alberto頭上。她很年輕,身材矯捷,聲調低沉:“Ms Alberto,別緊張,我是Rain的同事。他說你手裏應該有重要的資料希望交給警方。最近一段時間,你不方便聯係,所以我們找了這個機會。請你相信我。他告訴我你在電話裏和他聊了很久,你信任他。”
Ms Alberto點點頭。
“來,咱們到僻靜的地方談談,好吧?”
“好。”
等她們進入一個雜物間,Ms Alberto迫不及待從手袋裏掏出來一個牛皮紙袋,說:“筆記本。但是內容無關緊要。不過,裏麵夾著的複印件才是最重要的東西,你千萬、千萬小心。那是Luis的命......我兒子不知道我把複印件給你們。他手裏還有正本。”
Ms Alberto說完,轉身跑進了雨裏,穿過小過道,直接跑進了路邊的一輛車,關上了門。
金浙手裏捏著筆記本,大腦迅速運轉:沒想到,Ms Alberto居然把複印件給了警方。這樣Phelan手裏的正本就沒了價值啊。原本計劃放手讓黑幫搶奪這份假筆記的,現在的情況是誓死都不能讓任何人搶走。那麽,Phelan是否能按預計趁亂跑開,與Kiki Li會麵交易呢?隻有交易完成,才能有拘捕他的理由。這麽看,Ms Alberto這麽做,也是側麵希望保護兒子?
管不了那麽多了,目前最重要的是確定複印件內容價值,但是時間恐怕來不及。金浙迅速拆開牛皮紙袋,把一疊複印件粗粗翻看了一下,然後把筆記本拿出來,把複印件放進紙袋。她看了一下四周的情況,跳上凳子,推開T架天花活板,把紙袋放了進去。然後深吸一口氣,手裏拿著筆記本出門,撐開傘,向停車場走去。
沒等她走兩步,就聽見一聲巨大的爆裂聲從餐廳裏麵穿出來。人們驚慌失措地奪門而出,一時間停車場和庭院裏都亂糟糟的。金浙站在傘下,冷靜地觀察人群,很快看見一輛車急速從停車場駛出,朝自己這邊飛馳。金浙轉身逃跑,並看見自己人的車子也圍攏過來。
一個黑影從車裏跳下來,不由分說搶奪金浙手裏的東西。金浙大聲嗬斥:“住手!我是警察。”
對方不停手,和金浙打鬥起來。金浙心裏高興:這下可以拘捕他們了。
不過幾十秒,警方的車子就包圍了歹徒。金浙這一方麵的行動到此為止,按預期圓滿結束。
她火速跑到車裏,打電話David聯係:“我拿到了Luis筆記複印件,需要確定真偽。Rain那邊怎麽樣了?”
“Phelan已經開車出逃,Rain追了過去。”David回答道。
“有多少人跟著?”金浙擔心地問。
“遠距離有另外一輛車兩人,不敢跟太緊。你趕緊把資料拿過來。”David說:“不要交給任何人。”
“是。”
金浙拿到複印件,直接開車去和David碰頭。她把資料交給David,問:“什麽時候能完成鑒定?”
David一邊翻看一邊回答:“不好說。目前還是要按原計劃實行。”
金浙想了一下,就說:“我要求連線,加入Rain那一組。”
David看了看她,說:“批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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