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立夏在法庭鄭重起誓,然後冷靜地麵對Mike的辯護律師,等待他的提問。昨天Peter來小姨家,說是要幫立夏準備出庭作證。他和小姨也私下聊了幾句。立夏看得出來,Peter走了之後,小姨臉色嚴肅,很快出了門,說是要去公司加班。
立夏對Peter印象很好。和他談話之後,自己的心情平靜了很多,對於法庭上可能出現的狀況也有了了解。此刻,她告訴自己,要配合Peter,講一個故事,真實卻能打動陪審員的故事。隻要是講出來真話,像穀雨說的那樣,就是盡到了自己的責任,剩下的事情,交給法律吧。
到了開庭的那天,Mike果真沒有出庭,被告席上隻有Peter一人,相比之下,對方有Patrick父母,有他們的律師,還有以Gary為首的檢方律師團隊。
Peter從容地走到法庭中心,先是對立夏微微頷首,然後麵對陪審員說:“這位是我們唯一的證人。雖然在案發時她身在香港,但是她的陳述非常重要。”
說完之後,Peter轉向立夏問:“可以開始了嗎?”
立夏微笑點頭。
“請問Miss Lee,你是什麽時候在何種情況下認識Mr Xue的?”Peter發問。
“2006年秋天。Mr Xue是我小姨公司的法務。記得那是個周末,他們在一個餐館和.......客戶開會,我在附近滑冰,結束之後去找小姨,於是遇見了Mr Xue。”立夏心裏忽然難過起來,那時候,還是“媽媽”,不是“小姨”;那時候一切向好,真是輕鬆愉快的日子。
“那麽,請你談談你這些年和Mr Xue的交往以及他給你留下的印象好嗎?”Peter的聲音非常溫和,給立夏的故事預設了一層溫情。
昨天Peter還特別提醒今天立夏的裝束:不能顯得太不成熟,但也不能太張揚精明。既要表現智慧,也要給人清純樸素的印象。於是,立夏穿了一件漿挺的白色全棉襯衣,同樣材質的腰帶在腰間打了個蝴蝶結,下身是鉛灰色和暗紫色相間的細條紋A字裙。她畫了淡妝,頭發梳理得很服帖。
立夏麵對陪審團,眨眨眼睛,開始敘事:“我在2003年和2004年相繼失去了父母。”
她頓了一下,知道自己完美吸引了陪審團和法官的注意力。於是接著說:
“2004年底,我隨姨媽從香港搬家來到舊金山生活。因為接連失去親人的打擊,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失去了大部分記憶,而且對周遭事物有很多害怕的地方,比如我害怕火和爆裂聲。我在學校很安靜,沒什麽朋友。在我遭到霸淩的時刻,Mr Xue以他的專業知識幫助我,並且在我後來開始的居家學習的過程中給過我很多幫助。在我完成高中學業之前,他每周有兩次來給我補習英文課。後來我高中畢業,不再補習,但我們保持了交換讀書心得的習慣。
“我們並不常見麵,不過關係一直不錯。在我的印象裏,他為人溫和,可靠,也很善良。記得在中國出差過程中,我們有一次一起出去吃飯,他看見那種把活魚直接放進油鍋裏炸的廣告,都覺得非常殘忍。去年12月,我在香港,希望趁Patrick,嗯,Mr Johnson在寒假期間,把他曾經送給我的一些禮物歸還給他。於是委托Mr Xue幫助我。他歸還了東西之後,馬上打電話告訴我事情辦好了。我於第二天收到Mr Johnson的短信,說收到了東西。嗯......就是這樣。”
Peter站起身,問:“那麽,你在讀Mr Johnson的短信時,有何感受?”
立夏垂下眼睛靜了一秒,回答問題:“我當時覺得他應該平靜接受了我們分手的事實。不過,他也說了對我們的關係有遺憾。他也道歉,說......祝福我的新戀情。”
Peter在大屏幕上放映Patrick發給立夏的兩條短信,並解釋道:“第一條短信發送於12月29日晚上11點20分,手機信號位置顯示,在Mr Johnson家所在街區;第二條短信發送於12月30日傍晚5:45分,手機信號位置顯示,在聖馬刁縣Pacifica海邊。第二條短信明顯為第一條譴責Miss Lee喜新厭舊而道歉。請問Miss Lee,你當時有否感覺Mr Johnson的精神不穩定?”
立夏睜大了眼睛,完全沒有料到Peter會這樣問,但是穀雨曾經對她講解了不少律師套路,估計他這樣問,就是希望給陪審團留下Patrick精神波動的印象,為他有可能是自殺打下基調。
說實話,要說實話!立夏努力回憶當時的感覺,皺著眉頭說:“我感覺上......有一點不自然。但是說不出是為什麽。他這樣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們什麽時候分手的?在哪裏?”
“去年6月份,在紐約。”立夏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轉換了話題。
“你們是否有過激烈的爭吵?”Peter的目光銳利,直直地盯著立夏的雙眼。
“反對!與本案無關!”檢方律師Gary大喝一聲。
“反對無效。辯方請繼續。”法官裁定。
Peter溫和地衝立夏擠出來笑容,又問:“你們,是否在分手時有過激烈爭吵?”
“算不得激烈......”
“那就是有爭吵,是不是?”
“是。”
“Mr Johnson有沒有過激行為,比如叫喊、砸東西?”
“反對!”Gary怒氣衝衝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非常重要,尊敬的法官!”Peter突然提高了聲音。
“反對無效,辯方請繼續。”法官裁定。
立夏吞了一下口水,艱難地點點頭,說:“有。他把一個玻璃杯摔碎了。”
Peter換了一張投影圖片,顯示了Patrick在過去的半年多時間裏給立夏發的30多條短信。他對著陪審團說:“Miss Lee隻回了五條。她明確表示了不希望糾纏下去的意願。”
Peter猛然回轉,向立夏拋出來新的問題:“那麽,說說你的新戀情。”
立夏不可置信地看著Peter,瞬間明白了Mike今天不來的原因-----他舍不得看自己被質問,但是這些問題又不得不問。
“我......我和男友是在我從香港回來,就是2月初才確定戀愛關係的。”
“姓名和職業?”
“Rain Gu,警察。”旁聽席明顯地出現了“嗡嗡”聲。
“砰,砰!”法官敲打小錘,大聲說:“肅靜!”
“那麽就是說,Mr Johnson去世之前,說的‘新戀情’不是Mr Gu?”
立夏搖搖頭,說:“我想他是指Mr Gu。但是,我們真的沒有開展戀情。他應該......”立夏糊塗起來------ Patrick不認識穀雨啊。
“請你仔細回想。”Peter催促道。
“我不知道他為何那樣說。”
“你有沒有在任何情況下提到Mr Gu?”Peter的語氣有微妙的急躁。
立夏低聲說:“我沒有記得這樣。”
Peter皺了一下眉頭,說:“好,謝謝!我的問話完了。”
Gary踱著步子來到立夏麵前,對她笑笑,滿頭銀發盡顯資曆,可是目光裏卻帶著勝券在握的篤定。立夏開始緊張起來。
“Miss Lee,根據你的陳述的感覺,Mr Xue和Mr Johnson並不熟悉,是不是?”Gary開始發問。
“是。”
“他們見過麵嗎?在哪裏?”
“應該.....見過吧。”立夏一時回憶不起來。
“請你再仔細想想,在哪裏見過麵?”
“在機場。我們飛去中國,Mr Johnson送我們,遇見了Mr Xue。應該是12月......15日。噢,對了,在那之前,11月25日,我和小姨從溫哥華回到舊金山,Mr Johnson同機。在舊金山機場,Mr Xue來接我和小姨,遇見了Mr Johnson。”
“他們有交談嗎?”
“沒有。”
“你不會認為他們倆到了可以坐下來看球賽喝啤酒聊天的交情吧,對不對?”
“反對!這是誤導!”Peter叫了起來。
“反對無效,請檢方繼續。”法官裁定。
“是不是?”Gary這次問得溫和,可是那表情就仿佛貓在詢問被它捉住的小老鼠“你認為我會吃了你的,對不對?”
“對。”立夏小聲說。
“好。下一個問題。既然你和Mr Gu的戀情是從今年初開始的。你在這之前告訴過Mr Johnson你會和Mr Gu談戀愛嗎?或者,和任何人有了‘新戀情’?”
“沒有。”
“會不會他是從Mr Xue那裏聽來的?”
“反對!”Peter臉色發紅,站了起來。
“反對有效。”法官裁定。
Gary聳聳肩,沒有理會,接著問:“Mr Xue愛上了你,是不是?”
在一片嘩然中,立夏聽見法官巧錘子,聽見Peter大喊“反對”,聽見自己的心髒大聲地搏動。她看見Gary和Peter湊到法官席位前,三個人交頭接耳,似乎言辭激烈。然後Peter臉色難看地回到座位上,Gary則信步來到立夏麵前,接著問:
“Mr Xue愛上了你,是不是?”
他為什麽這麽問?如果說不是,那就是撒謊;如果說是,又不是那麽貼切,而且這樣會不會被檢方律師利用,說Mike因為愛上了自己,才和Patrick生怨,於是......
“Miss Lee?”Gary輕聲提示。
立夏搖搖頭說:“他從來沒有對我表示過。”
“我問的是你的判斷,你的體會。愛情不一定要明確表達,但是對方也可以體會啊。Mr Xue愛上了你,是不是?”
立夏的眼睛汪起來淚水,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Peter,又楚楚可憐地看向陪審團。Gary忽然改變語氣,和藹地說:“好,換個問題。Mike在前天給你寫了一封信,是不是?”
立夏猛然看向Gary,不得不回答道:“是。”
“是一封情書嗎?”Gary說得很快,話音未落,就被Peter的“反對”打斷了。
“Miss Lee,”法官對立夏講:“你可以不必回答,這封信尚未被批準作為呈堂證物。”
立夏眨眨眼睛,不爭氣的淚水掉了兩滴。她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
Gary對法官頷首,說:“尊敬的法官,我的問話完了。”
隨後,法官宣布休庭。立夏扭頭看見,Gary急急忙忙要求Peter和法官交談商議著什麽。難道是他們又要找新的證人?不會傳喚穀雨吧?
小姨今天出差了,沒有來旁聽。立夏自己開車去看姥姥,安排她的晚餐之後,心情低落地回家。在路上穀雨打電話過來問了問出庭情況,安慰她不要太往心裏去。
“可是,我真的很難過。”立夏剛剛開始訴苦,就及時打住,她不願意穀雨為了安慰她又跑過來。“沒事,我去打一會兒拳就好了。我今天算是親身體驗了你出庭的壓力了。”
“我還好,都是工作。不過,今天的事情也是好事啊。”穀雨聽起來心情不錯。
“呃?你是說對案情?我真的不知道什麽結果是好的了。怎麽樣都是悲劇。”
“那是當然。我說的好事,其實是對咱倆啊。反正公之於眾了,不用躲了。嘿嘿。”
立夏頓時心裏進了一束光,她吸了口氣,道:“哎,真是這樣。我今天就給你配把鑰匙去!”
“我飛簷走壁,不需要。”穀雨開起來玩笑。
“你還是小心點。我看你還總是揉胳膊,是不是陰雨天會疼?”立夏心疼地問。
“有一點,沒事的。”
“我今天給你去配熱敷的草藥,回家做草藥貼。我姥姥關節不好,就是自己調製的草藥貼,很管用。”
“愛你!今天幾點回家?”
“我六點要帶一堂小朋友跆拳道課,回家估計要八點了。”
“先吃點東西,別餓著了。”
“好!那.....明天見?Love you!”
立夏掛了電話,心情好了很多。她自己練拳,然後教課,等到回家的時候,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想著冰箱裏還有冰凍水餃,她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還沒把鑰匙插進鎖眼,就已經聞到了門縫裏鑽出來的食物香氣。
驚訝之中,立夏打開門,一下子被人抓住手臂按在了牆上。
她看見穀雨伸腳把門關上,雙手抓住她,一臉壞笑地低聲說:“你被捕了。你必須了解你有什麽權利,你有權保持沉默......”
立夏看著穀雨近在咫尺的眼睛,猛然將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半晌,她笑著說:“這就是我的權利。”
“襲警啊你!” 穀雨憋著得意。他挑起立夏的下巴,說:“看在你這麽漂亮的份兒上.....隨便襲擊吧,再來幾次都行。”
立夏哈哈大笑起來。
穀雨挑起眉毛神秘地說:“對了,還有特別福利。”
“你就壞吧!”立夏假裝要踢他。
穀雨伸手防衛,然後正色道:“真的有福利喲-----沸騰魚片。不過,我出手重了一點,覺得太辣了。”
立夏這才看清,穀雨的警服丟在一旁的地上,身上穿著件背心,套著自己的花圍裙,樣子有點滑稽。
“都說了,我會給你配鑰匙的,還當蜘蛛俠?我難道沒有把陽台的門鎖上嗎?”立夏摟著穀雨的腰,一臉寵溺的笑,舍不得鬆開。
“三樓難不倒我,那種小鎖也難不倒我。”穀雨換上嚴肅的表情道:“明天和房東商量一下,咱們自己裝個防盜警報係統。我不放心。”
“你多穿著警服來幾次。要麽,我給你洗警服,晾在陽台上?哪個盜賊膽子那麽大?”立夏一臉驕傲。“對了,你不會穿著警服爬陽台吧?”
“我哪有那麽傻!趕緊安好警報係統。”穀雨笑著親吻立夏的臉頰:“你的東西,我的人,誰也不許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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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法庭辯論寫的真精彩!穀雨和立夏太甜蜜了!同時更加為Patrick心痛。
法庭辯論很精彩,可可能寫得這麽好,一定花了不少功夫!立夏和穀雨兩個人越來越濃情蜜意。這道菜真是添彩,讚大廚作家!
這幾天寫的不順利,總是走神兒,看了荷姐的鼓勵,我這就加油碼字去!
可可的法庭證人出庭 檢辨雙方的針鋒相對,寫得畫麵感十足地細膩生動,逼真;特別是立夏的表現,從麵部表情的細微變化到內心的矛盾掙紮,可可描述得入木三分。Peter和Gary雖然沒有很多的筆墨描寫,但從他們不給對方喘息機會地緊追不舍的打斷反問裏可以看到雙方寸土不讓的虎視眈眈。
可可不愧是懸疑破案小說高手,yet,可可讓人心弦緊繃,可憐立夏的同時也不忘撒糖(在可可家學到的新詞)穀雨和立夏的愛情也在糾纏的案件中升溫,更加心心相印,溫馨柔美。穀雨疼惜立夏的嗬護都在熱烈地吻和色香味俱全的沸騰魚片裏了!可可,你辛苦了,穀雨,也給你可可阿姨來一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