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達尋找市政府法律協助,遇到了問題------他目前雖然勝選,卻還沒有上任,還不是市長。很多資源他都不能利用。眼前的路隻有一條:自己花錢找律師提訴。
他很快想到了洛雪------一個沒錢沒閱曆沒人脈的女孩子,該怎麽辦?也許,她可以去找那些貢獻義工時間的律師吧?
鄧安達打電話給Mary,告訴她自己不得不掏錢打官司,Mary說:“家裏的錢你可以自由支配,我沒意見。”
“孩子們好嗎?你爸媽......”
Mary很快地說:“大家都好,我們今天下午就上山去度假屋。能提早滑雪,孩子們都很開心。可惜,聖誕表演沒了。Adam,就先這樣吧,咱們都靜一靜。祝你好運。”
還沒來得及難過,立初霜的電話就進來了。她一口氣把自己的想法、策略、聯係人都呈現在鄧安達麵前,並且搶在鄧安達表態前說:“資金不是問題。Alex欠我人情,他推薦的律師欠他的債。所以啊,就是個還人情債的機會。再說了,這個案子很簡單的。律師雖然年輕,但是他後麵的大律師很有經驗,沒問題,你不必擔心。”
Alex非常配合地給鄧安達選了一個著名律所的小律師,收費便宜很多,外界不會有質疑。鄧安達感激不盡的同時,拿不準是否應該提到洛雪的困境。
沒想到,立初霜倒是先提了:“洛雪也是倒黴。我讓Mike安排了另外一個以前的同事接了這個案子,你先提告,她的再上。放心,我會照顧她的。這孩子是我推薦給你的,而且我也一直把她當自家孩子看。我不會不管她。隻是這孩子被嚇壞了,唉,獨自一人在異鄉打拚,真的不容易啊。”
“謝謝你Faith!你這人情我記下了。日後一定報答!”鄧安達感激不盡。
“唉,我給Mary打電話,得知你們分居,好傷心。”立初霜說。
鄧安達被“分居”兩個字燙傷了一樣,心裏劇痛。“噢,你誤解了。我們沒有分居,她隻不過先帶孩子們去度假,也算是躲躲風頭。Mary是個好妻子,她能理解我,也支持我。”
鄧安達覺得自己剛才的話,不是為了說服立初霜,而是為了說服自己。沒等他多想,立初霜立刻說:“啊,這樣最好,是我誤會了,對不起哈。Mary最近一段時間說她很焦慮,總是忘記事情。唉,壓力大啊。我真心希望這次她壓根兒沒聽到這些流言。”
“嗯,可惜啊,很難瞞得住她。也......不該瞞她。”鄧安達歎了口氣。
“好了,你也別太焦慮。對了,明天州政府的活動你會出席的,對吧?這種時候不能不露麵的。”立初霜的音量提高,讓鄧安達覺得她很興奮。
“嗯,我會去的。反正一個人在家也沒事。謝謝你提醒,差點忘了。”鄧安達搓搓腦門,苦笑道。也許,去沙加緬度參加活動以後,可以去度假屋看看孩子們?反正從舊金山開車到沙加緬度,已經開了一半的上山路途了,Mary不會不答應吧?
“那好極了。咱們明天見。你們去年在中國見到的陳總、張總都會在中國商業招商團裏。這次可以會一會老朋友了。”立初霜說。
鄧安達點點頭,應付道:“好好,咱們明天見。”
掛上電話,鄧安達靠在椅背上感慨著:Faith這個女人真是太有能力了。這次的事情有她幫忙,似乎什麽難題都迎刃而解。明天的招商會也是她和幾個商業翹楚聯合組織的。一部分與會者下榻的酒店也是她入股投資經營的。關鍵是,她似乎總是那麽冷靜,無論什麽事情,都是四平八穩,當然,除了她女兒失蹤的時刻。唉,幸虧沒事。她也不容易,單親媽媽,還要拚事業,真是厲害。如果Mary能有她這麽堅強的神經係統就好了。
鄧安達想給洛雪打個電話,可是又猶豫了。算了,拉開點關係吧。以後慢慢還是要讓她離開的。真是要吸取教訓,從今往後,自己的班底,不用女人。
唉,可惜穀雨這孩子不肯跟著自己。今天他打電話過來,把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觀察細致入微。他將來應該會成氣候的。希望到時候,他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
電話又響了,是葉叔。
“安達,過來食飯。”
這種時候想著叫自己去吃飯的,也就是葉叔了吧?鄧安達說:“謝謝葉叔。我這就過去。會甩了尾巴,放心。”
鄧安達換上衣服,戴了一頂棒球帽,從後院經鄰居家出到後麵一條街,叫了計程車,往唐人街駛去。他忽然好想念Pete,想念抽上一支大麻的輕鬆。
好在,葉叔那裏有好吃的。不然自己冷鍋冷灶,有點慘......
Patrick聽說立夏的事情,嚇壞了,鬧著要提前回家,被父母大罵一頓。於是他乖乖地完成最後一門期末考試,和父親介紹的一個老律師吃了應酬飯,參加了一個社團活動,才從波士頓飛回來。
周一上午,立夏出院了。Patrick下午到了舊金山就跑來她家裏探望,正趕上立初霜要出門。
“Ms Lee,我可以留下來照顧Summer的。”Patrick得知立初霜要在沙加緬度參加活動,急忙問道。
“噢,不用了,我今晚活動之後趕回來。”立初霜眼睛含笑地說:“我明白你的心意,Summer也明白,對吧?”她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曬太陽的女兒。
立夏在陽光裏點點頭,說:“媽媽路上開車小心!為什麽不讓助理開車去?”
立初霜拿起手提包,一邊換鞋一邊說:“我自己比較靈活,也不必讓他等在那裏了。”
立初霜出門之後,Patrick走到立夏身邊,在沙發上坐下來。立夏看起來還不錯,但是Patrick總是感覺她和以前有那麽一點不一樣了,好像總是心事重重、客客氣氣的。本以為她會抱著自己大哭一場的,結果立夏先是笑笑,然後汪起來眼淚,就自己忍著。Patrick把她攬入懷中,覺得立夏瘦了,而且不似以往的柔軟,好像是帶著說不出的棱角。
Patrick伸手握住了立夏的手,溫柔地說:“你一定是嚇壞了吧?有什麽不舒服的,或者有什麽心事,你告訴我好嗎?”
立夏眨眨眼睛,睫毛忽閃,抖落上麵的一層陽光,最終垂了下去。“沒有,我就是......有點累了。”
Patrick輕輕托起立夏的一隻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說:“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不用,媽媽留好了。你飛回來也辛苦了,早點回家吧?對不起,這次去度假,我不能陪你了。”立夏的大眼睛裏都是哀傷。
Patrick一家計劃去新西蘭旅行,本來邀請立夏一起去的,立夏也答應了。當時還糾結了半天,因為不能和媽媽一起過節。好在立初霜爽快,非常支持他們。Patrick感懷於心,對這次的旅行充滿了期待。
“你不去我也不去。”Patrick定定地說。
“那你不是讓你爸媽恨我嗎?”立夏虎起來臉。“去吧,多拍照片給我哈。”
Patrick在沙發旁的地板上跪下來,將頭放在了立夏的身上,握著她的手,沒出聲。
立夏揉著他的卷發,帶上微笑,道:“你這樣子像是一隻貴賓犬。“
Patrick抬起眼睛看著立夏,也笑了:“你見過綠眼睛的貴賓犬嗎?”他湊近立夏,像小狗一樣嗅了嗅立夏的臉龐,低聲說:“還是一隻想親吻你的貴賓犬。”
一個月不見,兩個人又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新鮮感,立夏的眼淚流進了他們的嘴裏,苦澀中帶著誘人的味道。
“Summer,我愛你!等我回來,咱們一起過新年!”Patrick舍不得放開女友。
立夏坐直了身體,點點頭,臉上一片輕柔的紅暈,比剛才看起來多了幾許朝氣。
“你快回家吧,好好旅行,新年見!”立夏催促道。
Patrick把自己從波士頓帶來的糖果點心一一拿給立夏看,最後依依不舍告別她,回家了。
送走Patrick,立夏在沙發上蜷起雙腿,抱著膝蓋,哭了一場。她知道這個寒假自己應該寫更多的大學申請,可就是沒有動力。出事之後,自己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閉上眼睛都是噩夢。她無法想象自己離開家,去遙遠的地方上大學,盡管也許Patrick會在身邊.......
想到媽媽和姥姥也許有天大的事情瞞著自己,立夏心裏就不安起來。她看看表,才下午五點,媽媽應該還沒到沙加緬度吧?立夏的目光投向了媽媽那關著門的臥室,心髒開始砰砰直跳。她站起身,忍著左邊腳底傷口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輕輕按下把手,推開了門。
立夏不常到媽媽的房間。立初霜總說不喜歡廚房油煙進入臥室,所以總是關著門。這扇門後麵,雖說不是神秘空間,卻帶著一種隔閡感。
媽媽的房間朝西南,這會兒正被金粉色的夕陽渲染得溫暖又帶著日暮的小小傷感。目之所及,那木質辦公桌,那鋪著潔白皮毛的椅子,還有複古風淡灰粉色的床上用品,以及牆上掛著的她和媽媽的一係列合影,都好像是老相機舊膠片攝影的一幀幀照片。媽媽的白色絲綢睡袍丟在床上,姿態慵懶優美,仿佛替主人說了聲“嗨”。
立夏瞪著那睡袍,猶豫了幾秒鍾,果斷地走到書桌前坐下來,試著拉開抽屜。
抽屜有質量優良的滑軌,隻是稍微用力,就無聲滑出,把立夏嚇了一跳。抽屜裏麵有一些信封紙張,立夏看了看,是銀行月結單。還有一個筆記本-------特別普通的黃色紙頁,上麵畫著橫線,可以用一張撕掉一張的那種。
抽屜裏還有筆,耳機和一些文具。
立夏去拉第二個抽屜,發現是鎖住的。她皺了皺眉頭,站起身,往浴室走去。
媽媽的浴室很幹淨整潔,沒有一般女人那麽一大堆的化妝品。梳妝台的抽屜裏的物件也井井有條。然而,最下麵的一個抽屜,也是鎖住的。立夏眨了眨眼睛,覺得蹊蹺。
打開水池上方的藥品櫃,裏麵的東西更簡單,有兩瓶藥:泰諾和安眠藥。立夏在關上藥品櫃門的時候,眼睛溜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麵躺著一個藥瓶子。她深呼吸一口氣,彎腰把空藥瓶撿了起來:是從家附近藥店拿的處方藥的瓶子,奇怪的是,瓶子上的標簽被撕掉了大半。
媽媽吃什麽藥?為啥撕掉標簽?立夏想不明白。
天色暗了下來,立夏轉身想出去,卻又鬼使神差走到書桌前,擰亮了台燈,再次拉開抽屜,拿出來那個筆記本查看。
在燈下,一切細節都坦然呈現:這頁紙的上一頁應該是被急匆匆或者帶著怒氣撕掉的,還留著鋸齒一樣的邊緣。而最新的空白一頁可以看到清晰的印記,可見上一頁的書寫筆法很重。
立夏把筆記本舉到台燈下,側過來仔細觀察,發現上麵都是劃痕。有一些字跡模糊可見。她用力去讀,去猜,終於看到了幾個詞在劃痕中隱隱若現:
鄧安達,洛雪,Mary,然後是一些數字,箭頭連線......
最為觸目驚心的是,立夏看見了大大的幾個叉子和一個重重下筆的問號。
立夏快速把筆記本放好,回到自己房間,心髒還在狂跳。她記起來中午看到的新聞:舊金山新近勝選市長Adam Teng和自己女助手Snow的緋聞。Mary是Adam的太太吧?Snow是洛雪?媽媽和這件事有關係嗎?鄧安達看起來正人君子,可能男盜女娼嗎?
那個Rain是他的助手,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怎麽事情都纏在一起了?
立夏在黑暗中抱著雙肩,覺得好冷。天邊出現了第一顆星星,記得爸爸說過,那是生命的引導者。
十八年來,她從來沒有這麽孤獨過。以前有過恐懼、無助、迷茫,但不是這種徹骨的孤獨寒意。而對媽媽說不出的好奇和模模糊糊的距離感又讓她感到無比的內疚。
自己的生命裏,誰會是那個引導者?又或許,隻有自己才能引導自己吧?
“呤~~”手機鈴聲把立夏嚇得跳起來。
“媽媽!”她抓起來電話接聽。
“小夏?你怎麽啦?Patrick走了?”立初霜的聲音裏帶著警惕。
立夏一手按住胸口,盡量平靜地說:“是啊,他走了有一會兒了。他們明天出去旅行,我讓他早點回去。”
“哦,那就好。小夏這樣做很懂事。你吃飯了沒?記得把湯也熱一下喝了。”
“好,謝謝媽媽。你晚上要不就住在那邊吧?宴會應酬要喝酒吧?”立夏真的有點擔心。
“沒事的。我不喝酒。要開車就不喝,放心。不過我回來應該挺晚的,你先睡。咱們明天見!”立初霜掛了電話。
手機屏幕黑了之後,房間裏沒有一絲光亮,窗口透進來的微弱路燈光,讓立夏覺得百般孤寂。她忽然有一種很想回家的感覺。難道這裏不是家嗎?自己的家在哪裏呢?天津嗎?香港嗎?似乎又都不是。她爬上床,把自己塞進被子裏,連晚飯都不想吃。
也許,睡著了就可以夢見一些線索吧?夢裏有一丁點光亮吧?有那一雙眼睛,成為引導自己的那一顆星?
可是,立夏怎麽也睡不著。腦子混亂的畫麵不斷撕裂她的記憶和認知。她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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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旅遊去了 回家後來補課
祝好
這集好心疼立夏,對媽媽,姥姥,男友,都不能說出心中的困惑和真實感受,好在她知道穀雨是她的一顆星,讓她還有一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