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Lina的聲音可以劃破遙遠的天空。Mary的叫聲短促而充滿了驚恐。她們倆僵立在巷子中間,瞪大眼睛看著一個從高空墜下的塑膠袋,摔落在腳前,迸濺出放射狀的血水。
那血水瞬間把Lina白色的長筒襪和Mary裸露的腿染成了駭人的紅色。好多血點子濺在了Lina臉上、脖子上。她慘白著臉,一動不敢動,閉著眼睛尖叫。
穀雨迅速跳到地麵,不由分說拉著她們母女靠向牆根,眼睛掃射四周,沒有發現異常,然後抱起Lina,對Mary說:“快離開這裏。”
Mary緊張地點點頭,跟著穀雨奔跑起來。好在才跑了幾步,穀雨便發現有一家餐館的後門開著,於是衝了進去,帶著Mary在廚房一眾人驚悚的目光裏極速穿到前堂。
“去廁所洗一下吧?”穀雨對Mary說。
Mary點頭道:“好。我們不能這個樣子出現在Adam身邊。”
穀雨在門口等她們,心裏佩服Mary在緊急關頭還把丈夫的形象放在了心裏。Mary把Lina的長筒襪脫掉了,也洗了洗身上的血汙。穀雨將自己的夾克衫係在Lina腰間,然後抱起她,一起向攤位走去。
於此同時,鄧安達抱著兒子,看見舞獅隊伍擺好架勢,開始獅子搶繡球的表演。Leon激動得小腳直踢,臉色泛紅。鄧安達年輕時在唐人街武館也舞過獅子。聽著熟悉的鼓點,他忍不住點著頭、拍著腳,渾身興奮起來。
“鄧生會舞獅的,一起來玩!”一個聲音叫道。
“好!鄧生與民同樂!”幾個聲音符合。
鄧安達放下Leon,對身邊的李小滿說:“你看著Leon。” 然後他便脫掉西服外套,讓李小滿拿著,下場接過一個獅頭,隨著鼓點舞動起來。
拿繡球的小男生見狀,把繡球支得更高。鄧安達和另一個青年搭檔的獅子,對陣一頭銀色的獅子,在場地裏追逐,挑逗彼此,借機會攀上凳子去咬繡球。
“咚咚嗆,咚嗆,咚咚咚咚,咚咚嗆.......”鼓點和鑔的聲音震天。Leon興奮地看著爸爸舞獅,但又害怕周遭的喧囂,於是捂住了耳朵。
鄧安達一邊舞獅,一邊看著兒子,好不得意。忽然,一頭四人大獅子從旁邊加入了他們。看舞獅者的服飾,像是南灣林門會館的。一時間,小小的場地裏擠了一大兩小三頭獅子,目標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繡球。
不過,很快大家發現,那大獅子的目的似乎不在奪繡球,而是四處賣萌討好,但是無論哪頭小獅子要得到繡球,它都要耍賴皮地幹擾一下。圍觀人群被這大獅子給逗得頻頻大笑。大獅子也經常出其不意地往人堆裏衝一下,大腦袋往漂亮女生肩頭靠一下,驚得老少尖叫大笑。
一金一銀兩頭獅子搶得歡,大獅子則趴下休息,似乎在喘息著。鄧安達沒有理會它,而是和身後的小夥子配合良好,一下子躍上板凳,摘得繡球。正當他得意之時,往人群裏一掃,忽然慌了神:兒子呢?
這一晃神,害得他一腳踏空,從板凳上摔了下來,一陣刺痛從腳踝傳上來,直衝腦頂,讓他飆出冷汗。
“Leon!”鄧安達丟掉獅頭,帶著恐懼大聲呼喚。
這時Mary和Lina也衝了過來。Mary憤怒地大喊:“孩子呢?你怎麽看的?”
周遭忽然安靜了,卻看見很多人在拍照,閃光燈此起彼伏。穀雨的雙眼銳利地掃過身邊,發現安保人員迅速集結,李小滿抱著鄧安達的西服上衣,呆立在一邊。
也隻不過十幾秒的功夫,大獅子站了起來,Leon從獅子肚子裏鑽了出來,滿臉惡作劇的表情,衝向自己的父母。
“你怎麽回事?跑到哪裏去?誰讓你亂跑?”鄧安達發火了。
Leon瞪著無辜的大眼睛,被嚇傻了,然後開始嚎啕大哭。Mary抱起兒子,憤怒地吼道:“你問問你自己!我受夠了!”
安保人員趕緊扶鄧安達坐下,檢查他的腳踝。穀雨對李主任說:“我們剛才也遇到狀況了,我要回去查看一下,可以嗎?”
李主任點頭默許,穀雨拔腿就跑。
他衝出人群的時候,發現那頭大獅子正在迅速撤離,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穀雨腦子裏的第一要務就是立即返回剛才出事的後巷,查看現場。當他從後巷的入口跑進去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剛才裝滿動物腸肚汙雜血水的塑膠袋已經不見了。地麵上隻留下一灘血跡。
穀雨仔細查看汙漬的形狀,想起來上次大胖子Bob在餐館摔倒,Steve分析水跡,得出Bob作假的判斷。那麽這次呢?汙漬呈現放射狀,看起來和高空拋落是一致的。不過,放射狀不是那麽對稱,所以拋落軌跡應該有一定斜度。從放射線的長短來看,可以肯定是西邊高空拋下的。
穀雨抬頭巡視西邊的一片連在一起的磚樓,高高低低有幾十扇窗戶。有可能涉案的應該也有十扇左右,現在看著,都黑洞洞的,什麽痕跡也沒留下。不過,大白天隻有一扇窗是拉著窗簾的,正好在剛才Mary和Lina站立的地方旁邊。穀雨暗自記了下來。
他在汙漬前蹲下,伸手沾了一點血水,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有點怪。以前在餐館經常處理生肉的穀雨,知道動物血水的氣味。可是這駭人暗紅汙漬的氣味裏有一點別的東西。
他從褲袋裏掏出來一包麵巾紙,拿出一張折了折,蘸濕了一角,然後將它放進麵巾紙塑料包裝紙裏麵裹好。他站起身,閉上眼睛回放剛才的情景,忽然耳麥裏傳出來李主任的呼叫:“Rain,即刻返來。”
“收到!”穀雨拔腿跑回競選攤位。
穀雨送Mary和兩個孩子回家。鄧安達堅持說自己的腳沒事,就是扭了,一定要留下,堅持到晚上撤攤後才去醫院。檢查下來,肌腱輕微扭傷,多虧得他有點武術功底,要不然從凳子上一腳踏空,很可能就骨折了。
他從醫院出來,與全體助選人員在辦公室開會。先是謝過大家,然後又道歉說自己沒有控製好情緒,不應該隨便做流程之外的活動。鄧安達特別表揚了穀雨應對得力,然後看了李小滿一眼。李小滿愧疚地低頭不語。
“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我會發加班費。明天還有一天,都早點回去休息。”鄧安達此刻顯得疲憊不堪。
“要不,明天你就中間過來看看就行?”李主任問。
鄧安達搖搖頭:“不行啊。沒事,一切照計劃。好,散了,晚安!”
穀雨等著送鄧安達回家,於是留在最後。他和李主任扶著鄧安達下樓,直到進入車子,隻剩他們倆的時候,才開口:“鄧先生,今天的突發事件有很多疑點。”
穀雨從後視鏡裏看見鄧安達沉默地看著窗外。過了一會兒,他說:“肯定的。Mary快氣死了。這一切,值得嗎?”
沒等穀雨回答,鄧安達加了一句:“你說說看,是什麽疑點?”
穀雨一邊平穩地駕駛車輛,打燈號轉彎,一邊冷靜地分析:“很多巧合的時候,就是不正常。另外可以從事件的後續效應倒推。明天報紙上估計會有事故的報道吧?”
鄧安達笑了:“肯定。我們一家的狼狽相估計都跑不了。不過我會試圖阻止的,因為有孩子。但是媒體不會輕易罷休。搞事情的人不會輕易罷休。他們會塑造一個不理性、脾氣暴躁、家庭關係不佳的Adam Teng。”
“鄧先生,我今天想了很久,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穀雨說。
“噢?什麽?”鄧安達好像提起來精神。
“我回想到,那包裝著汙雜的塑膠袋上印著西班牙文,看起來是個超市的袋子。另外,我收集了血汙樣本,你看是給警方?還是......”
“目前我不想警方介入。”
穀雨想了一下,說:“我有朋友在物證分析公司。我覺得血汙裏有別的東西,也許是染色劑。”
“Rain,謝謝你。我以前就是警察啊。我知道物證的重要性。也許通過你講的窗口和塑膠袋,還有那頭大獅子可以分析出來一些線索,但是要想把幕後的人揪出來定罪,很困難。況且沒人受傷。噢,我的腳還是自己摔的。算是活該,嗬嗬。”鄧安達冷笑了一聲,繼續說:“最大的破壞,估計也是他們最高興看見的,就是Mary因此跟我反目。你知道一個政治家在陣前衝殺,背後的家庭支持有多重要嗎?”
穀雨無聲地點點頭。
“今天是驚嚇,明天可能是桃色新聞。都是代價啊......當然,我們給對方的手段也不會太有創意。”鄧安達欲言又止,穀雨沒敢多問。
快到家的時候,鄧安達說:“Mary我能搞定。謝謝你啊。有女朋友嗎?”
穀雨笑了:“沒有。”
“怎麽可能?眼光不要太高啊。找個踏實的女人很重要。這一點我很感激Mary。好了,晚安!”
穀雨把車停進車庫,聽見Leon開心地喊爸爸。他發動了車道上自己的車子,駛入夜色中。在路上,他自己琢磨:血汙裏混合染色劑,估計就是為了顏色更加嚇人吧?西班牙文的購物袋,是不是和競選對手Diego有關呢?這事情應該不能隨便和其他人討論,他們是有紀律的。要不然,問問Steve,聽聽他的分析,一定很有趣。
回到家,等著他的依舊是一臉倦色的媽媽和媽媽的老火靚湯-------今晚是桂圓鴿子湯,十分清甜。
鄭秋宜看見穀雨放在門口的塑膠袋,問:“麽吔?”
“噢,對不住,媽咪。今天鄧生的女兒吐了我一身,上麵都是她吃棉花糖的花花綠綠的顏色。不知道能不能洗掉。你不要碰,等下我來。”穀雨快速走過去,拎著塑膠袋進了浴室,打開蓮蓬頭衝洗。
唉,Lina那個小姑娘估計是被嚇壞了。Mary也被嚇得不清,不知道她會不會和鄧安達爭吵,會不會要求他退選。鄧安達說她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那麽應該還好吧?
如果鄧安達單身的話,會不會容易一點點?不過據說選民比較喜歡有美滿家庭的候選人,應該是覺得這樣的人有責任感吧?
穀雨一夜都睡得不安穩。第二天一早去接一瘸一拐的鄧安達再次參加擺街會。今天的重頭戲是和Diego有一場聯合演講,其實就是非正式的辯論。
記者一早圍滿了現場。Diego穿著唐裝,帶著自己也是一身唐裝的太太、兒子和兒媳婦。鄧安達依舊一身西服,精神麵貌比昨晚要好很多,一開場就毫不留情地自我解嘲,說自己昨天太開心,太興奮,以至於今朝金雞獨立了。
兩個人的所謂“辯論”很平和,聽起來倒像是互相捧場。穀雨注意到觀眾裏麵的一群人,據李主任說,是中國領館文化司的工作人員,來參加活動的。
辯論結束之後,鄧安達的攤位有中資公司讚助的表演,唱歌跳舞的都有,最後的節目是書法表演。一個老先生一身白袍,拿著巨型毛筆,在一大張紙上用紅色墨水書寫中秋詩詞,圍觀者甚眾。
穀雨看著他從旁邊的水桶裏沾墨水,忽然眼前像是看見昨日的血汙。他心裏一緊,然後不動聲色地向水桶靠近,等表演完畢之後衝上去幫忙收拾現場。
周日的活動到晚上八點結束,算是無風無浪,一切順利。鄧安達請大家吃飯,穀雨說家裏有事就先走了。
路上他打電話給Steve:“你能幫我分析一些東西嗎?”
“什麽東西?”Steve好奇地問。
“液體。已經基本幹燥了。”穀雨問。
“可以。我在去餐館的路上,等下見。”
穀雨回家找出來昨天收集的血汙樣本,和今天偷偷收集的墨水樣本,分別放進了兩個塑膠袋裏。他很好奇,血汙裏那奇怪的味道,為何與今天的墨水氣味那麽相近------一種添加了芬芳劑以掩蓋染色劑化學味道的混合氣味。穀雨從小混在廚房,練就了特別靈敏的嗅覺和味覺。他想確認一下,這兩個樣本之間有什麽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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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可可還是留扣啊,血水中奇怪的氣味是不是扣,接著看吧!
自帶折疊椅彎腰進入,自覺到牆角去:))
不好意思,雞蛋裏挑骨頭:Lina和Marry被濺了一身血汙,穀雨肯定會先帶她們去清洗一下再回到攤位啊,好像不需要Marry提醒吧?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