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收到駝絨背心和鞋墊,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從來沒見過一個會做針線的男人-----還是一個年輕的沒成家的男人。自己父親什麽家務也不做,也根本不會做。爺爺和擎坤也不太做,他們認為那都是女人的活。夏建勳估計是因為獨立生活久了,必須要學會照顧自己吧?
青蓮試了試背心,有一點大,但是真的很暖和。穿著駝絨背心,她不由得想起當年自己給開淼做的那件西服背心。都是給愛人護心護肺的禮物啊。
愛人?這麽一想,青蓮的臉騰地發起來燒。什麽時候把這個詞和夏建勳聯係到一起的?
沒幾天之後,青蓮收到了舅爹爹的一封信,得知夏建勳還做了駝絨背心給他,卻並沒有在自己麵前“邀功”。據他說,駝絨是戰友給他的。估計是戰友心疼他冬天時舊傷會難受吧。青蓮這麽一想,也就有了回禮的主意了。
在漢口的時候,媽媽教給她做糖薑片的秘方:生薑切片,在糖裏浸泡,然後在爐子上低溫慢烤幾天,直到薑片上開始出現細小的糖晶就好了。冬天的時候經常含在嘴裏,或者泡茶,可以暖胃暖身。
當夏建勳收到青蓮在暖氣片上烤的糖薑片的時候,還沒放進嘴裏,心就被暖到了。那股帶著辛辣的甜蜜,正如他和青蓮之間過去十年的時光。好在最終,尾味甘甜,溫暖人心。
初春時節,夏建勳開始投入到繁忙的招生工作中。雖然他被調到了政治部,可是招生辦公室要求借調他幾個月。於是他經常全國各地出差:審核申請的學生,也和北大清華這樣的名校搶人才,甚至順便搶教授。有些重要的會議,他是陪著陳院長一起去的,也順便和陳院長的秘書肖冉有了更多聊天談心的機會。
“你和鍾常玉怎麽樣了?今年能發喜糖了嗎?”夏建勳一邊鋪被子,一邊問。
肖冉坐在床上,把褲子口袋裏的錢包掏出來,對著和鍾常玉剛拍的合影傻樂。“快啦,快啦!你也加把油,咱們一起辦喜事。陳院長都答應當證婚人呢。”
“鍾常玉也能提前畢業?”
“這個真的要多謝你們家青蓮。鍾常玉本來不是讀書的腦子,可是青蓮一路拉著她跑,這不,秋天再修三堂課,也畢業了。”肖冉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道:“你們發展到什麽程度啦?親嘴了沒?”
夏建勳嚇了一跳,尷尬地搖搖頭,說:“我們剛開始呢。這不才見了家裏長輩。那一關算是過了。你也知道,青蓮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得慢慢來。”
“沒比你更慢的慢車了!還自始至終就一個乘客,自古奇聞。你,沒毛病吧?”肖冉揶揄道。
夏建勳瞪起眼睛:“再瞎說,信不信我揍你!”
“好了好了,老夏,回去以後,我給你出個作戰方案,手把手幫助後進,一定讓你完成陳院長布置的戰鬥任務,怎麽樣?”肖冉收好錢包,雙手交叉著放在腦後,枕在被子上,仰天長嘯:“真的想我家的小玉啊。對了,等她們畢業,都去哈軍工醫院就好了。”
“哪有那麽好的事情啊。聽從組織分配吧。不過,不瞞你說,我以前真的害怕她會去前線。”夏建勳是老黨員,知道應該服從分配,甚至主動要求去最艱苦的地方。但是,他也是個普通人,他心疼自己熱愛的女人。他甚至想,如果青蓮上前線,自己也去,在她身邊保護她。當然,他知道這真是沒有組織紀律性的亂彈琴。幸好抗美援朝取得了勝利,青蓮這批醫學院的學生不必上戰場了。
“唉,青蓮是不是還放不下那個開淼啊?”肖冉抬起頭問。
夏建勳心裏已經問了自己千萬次這個問題了。他搖搖頭說:“無論青蓮怎麽想,我都不怪她。”
“那,你不介意活在開淼的影子裏?”
“怎麽說呢。我之所以等這麽久,就是希望青蓮自己想明白。青蓮是個重感情的人,但也是個非常理智的人。她現在就是學業太忙了。等時機到了,她會做出決定的。而且一旦她做了決定,就會全力以赴投入進去。我不覺得自己會是生活在開淼的影子裏。我也不介意青蓮對開淼的懷念。那是人之常情,越壓製越扭曲。”夏建勳低頭頓了一下:“我希望,將來能以青蓮丈夫的身份,和她一起懷念她曾經最親密的人。到頭來,我們都是親人。”
青蓮在春季的學期投入到畢業實習之前最後的衝刺階段。夏建勳出差頻繁,兩個人幾乎沒有見麵的時間。但是,夏建勳無論走到哪裏,都會給青蓮寄去一張當地的明信片。看著明信片上的地址,青蓮似乎跟著他跑遍了大半個中國。日子一天天在那種說不清的分隔兩地相牽掛的小酸楚和小溫暖中飛逝。轉眼間,青蓮完成了課業,夏建勳也結束了招生出差回到了哈軍工。第一個回到哈爾濱的周末,夏建勳就帶著在各地買的小禮物,急忙跑到哈醫大找青蓮。
細心的夏建勳把一個袋子遞給鍾常玉,說是給大家帶的各地小吃,然後把一個小袋子拿出來放到青蓮手上。幾個女孩子去分零食了。青蓮在床上坐下來,打開袋子,一眼看到了一條府綢長裙----- 那青藍色正是青蓮的最愛:清爽素淨,不張揚,卻暗暗透著高雅的品味。裙子樣式簡單,鬆緊帶收腰,下擺撒開。夏建勳在上海百貨公司一眼看上,當時就想像著青蓮穿一件樸素的白色短袖上衣,配這條裙子,在鬆花江畔的微風裏卓然生姿,如出水芙蓉,一枝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
青蓮的臉又紅了,謝過夏建勳,手裏拿著裙子有點不知所措。夏建勳看著她,也愣在那裏。十七歲那年的青蓮,還是一朵初露尖尖角的小荷,十年過去,她的美麗成熟了,豐滿了,真是盛開的蓮花,悄然綻放,清香撲鼻。
“還有什麽寶貝?”青蓮打破了沉默。
“噢,還有日記本、鋼筆、發卡、香皂、手帕......”夏建勳像是個貨郎一樣獻寶,青蓮看著笑了起來。她在心裏感歎:自從參軍,很少回家,夏建勳真的是她在東北最親近的人了。難得他還那麽優秀,並不是那種隻會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幹部。青蓮的心裏有一種陌生的驕傲----- 她為夏建勳感到驕傲,為他是自己的感到驕傲。
“對了,下周末有結業舞會,一起去吧?”夏建勳發出了邀約。
青蓮痛快地點了點頭。“鍾常玉早就告訴我了。”
“那,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們倆一起過去吧。”青蓮抬眼頭看對麵的人,猝不及防被夏建勳的目光捕獲。他緩緩地說:“能穿上這條裙子嗎?”
青蓮抿嘴笑道:“如果那天不太冷的話......”
“裙子......可能有點大......”
“放心,我會改。”
夏建勳放心了。十年以來,他的心終於有了安放之處。他點點頭說:“好。我等你。”
周末傍晚,夏建勳和肖秘書照舊在大門口等青蓮她們。肖冉對夏建勳說:“老夏,有一點我可是特別羨慕你。”
“啥啊?還有你羨慕的。你這個院長身邊的大紅人,事業愛情雙贏的家夥,大家都眼熱呢。”夏建勳笑道。
肖冉扯了一下自己新做的襯衫說:“青蓮是個特別實在的人。你看看,每次和青蓮一起來赴約,鍾常玉就不遲到了。不然的話,我得等上大半天呢。老夏,你的福氣來之不易,可真的很紮實。”
夏建勳一抬眼,看見了遠處走過來的兩個女孩,穿著同一款式的短袖衫,手上搭著外套。青蓮嬌小玲瓏的身材在那條灰藍色裙子的襯托下更是飄逸靈動。夏建勳想到青蓮在舞台上表演“采花捕蝶”的樣子。心想:這隻美麗的蝴蝶,終於乘著清風,飛到了自己肩膀上了。他百感交集,動都不敢動,生怕嚇走了這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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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