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a陪媽媽去中關村小公寓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進門,Pia就感到了公寓裏的氣味有一點不一樣。夏露應該也感覺到了,她站在客廳中間不動。
走進臥室衛生間,Pia一眼就看見盥洗台上多出來的女人用品,心裏生恨,一股腦兒地把它們都掃進了垃圾桶。她回到客廳,拉過來行李箱,打算把壁櫥裏媽媽的衣服收進去。可是她發現,掛著的都是年輕女人的衣服。壁櫥裏麵有個行李箱,Pia打開一看,是媽媽的東西。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拉著那個行李箱,對媽媽說:“咱們回家吧。沒有重要的東西落下就行。”
夏露沒說話,跟著Pia回家。一進門,看見古塵在收拾自己的東西。夏露說了句:“我出去走走。”就轉身下了樓。
她在街上茫然地走著,看到很多人戴起來口罩,卻不能明白是為什麽。天氣開始暖和起來了。很多花都已經盛開。爸爸最喜歡養花弄草了。夏露忽然很想念他。
自己的父母算是很恩愛的。但是媽媽要強,人越來越急躁,也經常和個性很強的爸爸拌嘴慪氣。以前自己小的時候,那個溫柔的媽媽漸漸消失了。也許,是因為她工作太辛苦了吧?夏露一直是個乖孩子,就是怕媽媽生氣。
媽媽生氣,倒不會像人們說的湖北人那樣“九頭鳥”上身,大吵大鬧。她會生悶氣,然後拚命做家務,和自己較勁。爸爸也生悶氣,自己跑去花卉市場散心。他們很少吵架,在外人眼裏是模範夫妻。但是夏露知道,他們的婚姻並不時時快樂。就算不是時時快樂,他們起碼是彼此忠誠了一輩子啊......
想想自己的婚姻,夏露憑良心講,是有過快樂的。但是就慢慢走散了?是慢慢的嗎?還是古塵一步跨了出去?他們居然要去美國了,居然要生兒子了,居然可以很快把過去的日子都打包讓自己帶走......
夏露想著,走著。
走著,想著......
古塵把自己的東西裝了車,對Pia說:“小雅,我們很快要去美國了。那個,房子也會很快上市。你......你和姥姥。我是說......你,可以來和我......我們一起住,如果你回去的話。”
Pia還真沒來得及想這些。她是不會去和爸爸的新太太新孩子一起住的。那麽她在美國其實就沒有自己的家了。除非自己去租個房子。這樣的話,估計姥姥也不會去美國了。媽媽堅決不去,那麽自己會一個人在美國生活嗎?其實也沒什麽不可以的。但是,真的就是一個家被拆散了的感覺。
已經回國有一陣子了,Pia覺得無論如何,自己需要先回一趟美國,收拾房子裏的東西,然後看看是繼續在墓地工作,還是換一個地方生活。也許,可以考慮回北京?鬱邱承諾了一個職位,當然,那個還是懸在空中的東西。北京非典越發嚴重,估計找工作也難。而且,Pia有點舍不得美國。舍不得......一個人。
她打開MSN,看到Chris前幾天的留言,回了一句“謝謝”。跨洋的距離的確可以把MSN的留言給修剪得枝單葉孤了。隻有Dusty還在契而不舍地長篇大論地寫自己的上海灘故事。很多時候Pia都搞不清他是在記錄往事還是在創作小說。
世界好大,似乎哪裏也待不住。Pia茫然若失地又想:世界上那麽多人,似乎誰也不能真的緊緊相依。她覺得好煩好累,想回家。可是,家在哪裏呢?
姥姥買菜回來了,Pia幫著做飯,到了午飯的時候,她們左等右等,夏露也不回家。她的手機在房間裏,可是人呢?
“我媽說是下樓去轉轉。我去找她。”Pia邊說邊跑下了樓。
四月的中午已經有些燥熱了。陽光刺得Pia睜不開眼睛,一團團的柳絮迎麵撲來。這一切顯得很不真實,似乎是稍微用點力氣就可以逃出去的夢境。在噩夢還沒有展開,就逃出去。
可是Pia在日頭下焦急奔走,覺得是一步步走進了噩夢的深處,在滿頭大汗中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姥姥,媽媽回家了嗎?”Pia打電話焦急地查問。
“沒有啊。我也去找找。”
“姥姥你就在家等著,千萬別出去。我去找,我去找。”Pia掛了電話,就想哭了。這可去哪裏找啊?一著急,她就給鬱邱打了個電話:“我媽不見了,應該報警嗎?”
鬱邱一聽沒明白:“皮皮魯,你說啥?什麽時候不見的?”
“就剛才啊......應該有一個多小時了吧?電話也不帶。手提包也不帶。”
“喔。那個......你先別急。要不這樣吧,我過去和你一起找。不過恐怕要四十分鍾左右。嗯......你想想你媽媽喜歡去哪裏,問問她的朋友。我馬上就到。”
鬱邱從會議室跑出去,把一屋子人丟在那裏。
Pia跑回家,給媽媽的朋友打電話。然後她想了一下,也給爸爸打了一個。可是古塵沒有接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打回來。然後小聲說:“剛才陪著劉巧兮產檢。”
一聽這個,Pia就氣不打一處來。她說:“媽媽不見了。你看著辦。”
鬱邱在半個多小時之後趕了過來,開著車帶著Pia在周邊兜圈子。不過他暗自覺得這不是個有效的辦法。一個大活人,完全可能去購物中心喝咖啡,去看電影,去做頭發啊。Pia怎麽這麽沉不住氣?
“皮皮魯,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告訴我?當然,你不必告訴我。我就是看你急成這樣,覺得......”他本來想說“心疼”,但是又覺得任何有暗示的話在這個時候都屬於“趁人之危”,所以他說:“覺得......太悲觀。”
這個奇怪的用詞讓Pia差點笑出來。她看了一眼鬱邱,說:“我爸媽剛剛離婚。我媽情緒不好。其實這次我從美國趕回來,就是因為她吃了過量安眠藥......上次住院就是因為這個。對不起我沒一早告訴你。”
鬱邱的心被狠狠地紮了一下。年少時最大的恐懼又爬上了他的心頭。他同情地看了一眼Pia,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早就想明白了:不相愛、磨合不了的兩個人,還是不要硬綁在一起的好。不然早晚要被怨恨的浪潮淹死,還會波及身邊無辜的至親。可是他知道,現在不能這麽對Pia說。
“皮皮魯,我小時候爸媽也離婚了。我那時候比你小多了,特別害怕。時間長了,也就過去了。”他頓了一下說:“你媽媽應該沒事的。別急,想想這兩天她說過什麽特別的話?有什麽特別的念想?或者特別的願望?”
Pia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腦子好亂,要不咱們先回家吧。”
“好!”鬱邱打了一個調頭,問:“你是不是沒吃午飯啊?”
“喔,沒來得及。”Pia被他這麽一問,還真的餓了。她是個小吃貨,最不喜歡餓肚子。
“後座上有個袋子,我給你買了幾個點心。你夠得著嗎?要不要我把車停下來?”
“沒事,我應該夠得著。”Pia側過身去抓那個袋子,唉,就差那麽一點點。她把安全帶打開,yes!抓到了。
就在這個檔口,一輛車從他們眼前穿過去,鬱邱急刹車,Pia被猛地晃蕩了一下。鬱邱伸出手臂,用力地擋住了她。然後他順勢,在Pia背後拍了拍,算是這些時日積累下來的集中安慰。
Pia沒說話,打開袋子,看到有幾個漂亮的麵包和一瓶北冰洋汽水,心裏有了笑意。她默默地吃喝,不敢看鬱邱。
“喝到北冰洋了,滿意了吧,皮皮魯?”
“嗯。”Pia繼續低頭吃,又說:“其實汽水配麵包不好吃。”
這次輪到鬱邱笑了。“嗬嗬嗬,你還挺講究。是不是要白桌布鮮花伺候?”
“鮮花?”Pia沒頭沒腦地重複了一句。
“呃?”
“我知道我媽去哪兒了!”Pia看著鬱邱叫起來:“她一定是去了常開鮮花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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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一團團的柳絮迎麵撲來。這一切顯得很不真實,似乎是稍微用點力氣就可以逃出去的夢境————特別特別喜歡這句,再讚!
為上帖改錯:這位老古做事不顧親情也毫無格局,到美國又能咋樣呢。我等著看這個新的三口之家在美國的分崩離析。。
這麽一來,Pia回不去美國的家了。這樣老古做事不顧親情也毫無格局,到美國又能咋樣呢。我等著看這個新的三口之家在美國的分崩離析。。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