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特別通行證,費克文在宵禁之後通行無阻。當他快接近中村宅邸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個爆炸聲,前方火光驟起。然後就是槍聲一片。看來錢光庭說的“接應”還是很得力的。但同時,費克文開始擔心千夏和她的家人。
費克文跑到中村宅邸後麵的一條街,看到自己意想不到的戰鬥場麵,驚呆了。越來越多的日本憲兵開始趕來。
錢光庭趁亂開槍處決了叛徒,在外麵戰友的接應下翻牆而出。除了自己的腳踝扭傷之外,一切順利。大家四散撤離。他一瘸一拐地迅速逃離中村宅邸,在街角被一個人拉進了小巷的黑暗裏。
“費克文!你怎麽在這裏?膠卷呢?”錢光庭驚訝極了。
“交出去了。你怎麽啦?負傷了?我扶你快走。”費克文急急地說。
“你怎麽不服從命令!?”錢光庭氣極了:“你趕快走,渡口等你的船恐怕已經走了。你盡快到下遊渡口附近躲藏,等著我們的人去找你。”
“你這樣能行嗎?”費克文還沒說完,就聽到一隊日本憲兵向他們這邊跑來。
錢光庭還沒反應過來,費克文就徒手爬上了旁邊的房子頂上,在上麵說:“你走。我去引開他們。”話音一落,人就不見了。很快,不遠處響起了槍聲。錢光庭轉身逃走。
費克文從小就喜歡爬高。他在民居房頂上如履平地,占據高度優勢襲擊下麵的日本憲兵。但是他槍法太差,幾乎沒打著人。很快,他的子彈也打完了,隻得繼續跑。在他生命最後的奔跑中,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他絕望地想,自己真的是太差勁了。隻希望錢光庭能逃出去。以自己這樣的菜鳥特工換錢光庭這樣的老特工,還是值得的。
他一邊跑,一邊尋找能攀到更高房頂的機會。他想,自己可以從高處一躍而下,結束這沒有結果的逃亡。但是,在他找到這樣的機會之前,被下麵的憲兵擊中了。呼嘯的子彈先是擊中了他的腿,然後是腹部。費克文從傾斜的屋頂無助地跌落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費克文醒了過來,一陣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很快,他發現自己在燈光明亮的醫院手術室裏。而他的正上方,卻是江源翔太怒不可遏的麵孔。
“費克文!你這個混蛋!這個該千刀萬剮的混蛋!”他怒吼道。
江源翔太直起腰,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說:“告訴我一切,我才可以救你。”
“千夏沒事吧?”費克文的聲音很輕。
“你還有臉提千夏?你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的?同夥是誰?聯絡點、接頭方式、人員名單,快說!”
費克文沒有想到自己被捕之後會是這個局麵,他心裏有點怕,但是怕又能救他嗎?於是他幹脆閉上了眼睛。傷痛和失血,讓他覺得自己的半條命已經沒有了。剩下的,讓江源拿去吧。
“再不手術他會死的。”一個醫生說。
“那就開始啊。我又沒說不手術。費克文,想清楚了就快說。”江源翔太悠悠地說。
那個醫生對助手說:“準備手術,局部麻藥。”
“誰說給麻藥的?支那人不配。你們中村院長沒告訴你們嗎?他人呢?”江源翔太對著醫生大吼。
“他在手術台上忙。但是我們報告他了。”一個護士說。
“開始手術。”江源翔太命令道。
費克文沒有想到,還沒到憲兵隊,刑訊就已經開始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無力地抵抗手術刀的切割,剛剛開始,就幾乎要崩潰。
“費克文,快點講,我可以破例馬上給你麻藥。”江源繼續逼問。
醫生的手開始顫抖,看到費克文痛苦不堪的樣子,無法深入。
“混蛋!你就是這麽做手術的嗎?不行的話把刀給我!”江源翔太吼叫著,拔槍指向醫生。
手術繼續深入,費克文隱忍的呻吟在手術室裏回蕩。幾個醫生護士大汗淋漓。忽然,門被推開,怒目圓睜的中村拓真握著一把槍指向了江源翔太。
“你給我滾出去!這裏是醫院,我說了算。你真的是不折不扣的魔鬼。”他咒罵道。
“哈哈哈哈,拓真君,你搞清楚狀況吧。誰是背叛天皇的魔鬼?中村家是否通敵還沒有定論呢。你也跑不了。誰告訴你這裏你說了算?我早看你不順眼了。你不配做帝國的軍人。”他冷靜地看看中村拓真,接著說:“你父親會不會切腹自盡以謝天皇呢?今天的重要來賓死傷殆盡,你們家都是罪人!”
拓真的手臂軟了下來,江源翔太趁機奪下了他的槍。轉身對醫生說:“繼續!你們中村院長正好來觀摩一下。” 他手裏握著兩把槍,臉色鐵青,在角落裏的椅子上坐下,喘著粗氣。
但是費克文很快昏死過去。這場刑訊沒法進行下去了。江源翔太憤恨地說:“不能讓他死。我明天來帶他去憲兵隊。”然後撞開拓真的肩膀,大步走出了門。
人的身體真的是很奇妙,在經曆了極大痛楚之後,啟動了自我保護模式。費克文在憲兵隊的刑具上,幾乎沒有太多清醒的時刻。江源翔太氣急敗壞,不得不拿出了他的殺手鐧----中村千夏。於此同時,他告訴自己,已經不愛千夏了。他要報複愚蠢的她。她愚蠢的感情選擇,引狼入室,給帝國和中村一家帶來不可挽回的災難,連自己的職業生涯搞不好都會被她的愚蠢給毀了。
江源翔太親自開車到憲兵把守的中村宅邸。家裏三個人都在客廳坐著。他們在等待審判和發落。中村拓真已經作為戰地醫生被調往前線,接受戰火和鮮血的洗禮與懲罰。
“中村千夏。我需要你去憲兵隊勸說一下你的好朋友。他執迷不悟,很快就會把自己給搞死的。”江源翔太麵無表情地說。
千夏驀地站了起來。她瞪著江源翔太的眼睛,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你真的是太天真啊,我的千夏小姐。費克文!我是說那該死的費克文!”
千夏還是不明白,但是人已經開始發抖了。中村直信和中村智子坐在一起,麵如土色。
“費克文,是-間-諜!這下你聽明白了吧?跟我走一趟吧,這是帝國公民的義務。”江源翔太命令道,他真的沒有耐心了。
中村智子跑上來摟著女兒,含淚對江源翔太說:“江源桑,求你,別為難她了吧?求求你,看在你們一起長大的份上。”
江源翔太鼻孔出氣,冷笑幾聲道:“她早就不記得了吧?快點,我沒有時間浪費在這裏。”
“媽媽,我去去就回來。你們不要擔心。”千夏平靜地說:“江源桑, 能等我一下嗎?我去換一下衣服。拜托了。”
“去吧。”江源翔太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等著。過了一會兒,他看到千夏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江源翔太的心忽然刺痛起來。
中村千夏把頭發挽了起來,鬢旁插上了布藝花串發飾。一身水粉色的和服,把她蒼白無粉黛的臉映照得有點透明的感覺。她走到父母麵前,深深地鞠躬,說:“女兒先去一下,馬上回來。”
中村智子捂著嘴哭了出來。
一路上,千夏沒有說話。快到憲兵隊的時候,她說:“翔太哥哥,你還記得我喜歡追著柳絮跑嗎?”
江源翔太說:“記得。”
“那麽也請你記得,我喜歡綠柳成蔭的地方。”
江源翔太沒有說話,看著千夏,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千夏踏著木屐,緩緩地走向十字木架上的費克文。她把目光鎖定了他的雙眼,不敢看他血肉淩亂的軀體。而在神智迷離的費克文眼裏,款款而來的千夏就像是一個女神一樣。他相信,她是來拯救自己的。
千夏慢慢走近,淚眼婆娑地問:“克文君,請你回答我的兩個問題好嗎?”
費克文的眼淚也下來了。他愧疚地看著千夏,閉了閉眼睛,算是點頭。
“你最初接近我,是不是為了你的任務?”
“是。”他不忍心在自己生命的盡頭再欺騙這個純情的女孩。
“你......有沒有,曾經......愛過我,哪怕是一點點?”千夏聲音哽咽道。
費克文很想說“豈知一點點,我真的很愛你”。可是他又想說“沒有愛過,忘了我吧”。猶豫之間,他看到千夏從懷裏掏出來一把尖刀,靠了過來。
“無論如何,我今天會和你一起走。克文君,我愛你。”她把刀握在胸前,另一隻手撫摸在費克文臉頰上。
費克文淚如雨下,道:“千夏,謝謝你。可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沒有活路了。”
“對不起......”費克文泣不成聲。
千夏的手摸到了費克文頸部的動脈,嘴唇找到了他的嘴唇。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這個吻,在烽火與熱血之中,證明了無須證明的真心。
一刀下去,中村千夏準確地結束了費克文的生命,然後她迅速拿刀刺向自己,隨他而去。一個二十八歲,一個二十二歲,如一樹早櫻,燦爛綻放又轉瞬飄逝。
江源翔太衝進來,為時已晚。他跪在千夏還在噴血的屍體旁邊,狠狠地錘擊地麵,大聲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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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費的這個結局安排得很好。因為不是抗戰神劇,以費的書生性格,活下去會比較ugly。讓千夏了斷,跳出了二戰中的日本人臉譜化,也讓費的行為和性格保持了consistence
太慘烈了,寫得真好!
但是從藝術手法上來說,可可帶給我很多意外而驚喜。這集情節緊張驚險,結局意外又在合理當中,很頂!
沒那麽皮實呀,所以吃飽了攢足底氣再來看一遍:)
沒想到千夏這個小女子如此剛果決絕,怎麽能忍心殺死自己最愛的人呢。————還是有那種日本武士道精神的遺傳吧。。。
頂可可敢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