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a帶著Chris懷抱的溫暖坐上了飛機,在夜色中向著無知的前方飛翔。她眼前還是能看到Chris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樣子,如焦糖一樣的棕色眼睛裏輻射著說不清的熱切。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和Chris擁抱了。生日派對、節日快樂,都是擁抱的理由。但那些擁抱,就是禮節性的表達。不過Pia仔細回味,那一個個的擁抱其實不是一成不變的-----從開始的蜻蜓點水,到後來的“框架式”相擁,再進步到拍拍後背、握一下肩頭,直到今天的全心投入和依依不舍。認識Chris這一年來,他們之間到底烹煮出來何種味道呢?
想著想著,Pia居然睡著了。這幾天太累了,她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有人拍了拍她。
“嗨,Pia,我是Chris的朋友Joe,這次航班的乘務長。他拜托我照顧你。抱歉商務艙滿了。但是前麵有個好位子,我幫你換過去吧。”
Pia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這個中年人,努力理解他的話。
“來吧,前麵座位間距長。會舒服一點。”
Pia跟著Joe換了座位,笑著謝了他。Joe滿臉開花,笑得開心,道:“這麽多年了,Chris可是第一次急著找人幫忙。他是我們臨起飛的時候給我發的短信。你們倆的告別都成了我們機組的佳話了。真為他高興。Chris是個好孩子。現在我知道了,他也是個幸運的孩子。”
聽了這段話,Pia嚇醒了。她的臉紅了起來,不知道如何應對,簡單地說了“謝謝”。
夜間的機艙燈光昏暗,發動機嗡嗡地響,機身輕微地上下顛簸,好像搖籃一樣。Pia看到周圍的乘客都閉著眼睛睡了,自己卻毫無睡意。此次去北京,不知道等著自己的會是何種級別的風暴。自己什麽時候能回到灣區也是個未知數。媽媽還在醫院嗎?她對爸爸的變心應該是心知肚明吧?最可惡的是劉巧兮,這還沒攤牌呢,就趾高氣昂地以後媽的姿態來和自己說話。Pia一想到她,就牙癢癢。盡管爸爸後來解釋說劉巧兮是自作主張給Pia打的電話,但是Pia懷疑爸爸就是默許。他想全身而退,但又想當縮頭烏龜。
人為什麽要結婚呢?愛的時候一刻也不願分離,在一起了卻時刻可能變心。看得住人,卻如何看得住心?媽媽也許就是怕爸爸出軌,才跟著海歸的。可是跟著也沒用啊。還是單身比較好,自己對自己負責。也許談個戀愛也不錯,但是何必結婚?像Chris這樣就更傻了,被套住結了婚,還生了孩子...... 他是先有孩子才不得不結婚的嗎?以後要問問Dusty這個問題。可是這關自己什麽事啊?Pia又迷糊著睡著了。
Pia沒想到這次是爸爸親自來機場接她。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看劉巧兮在不在爸爸身邊,結果發現並沒有。爸爸看著挺疲倦的。四十八歲的他,身材保養得還算不錯,身上穿著比他的歲數看起來要年輕一些的夾克衫和牛仔褲,估計是劉巧兮買的。夾克裏麵的馬球衫的領子居然還是豎起來的,估計也是劉巧兮的手筆。
“路上都好吧?”古塵看到女兒一臉嫌棄,小心翼翼地問。
看著平日裏趾高氣揚的爸爸居然這麽低三下四的,Pia就生氣了。“好得很好,睡得很足。可以馬上切入正題。”
“小雅,你這次回來可以待多久?”
“要看我媽的情況了。她怎麽樣?”
古塵推著行李車拐了一個彎,吞了下口水,才說:“一般。身體沒問題,但是不肯和我溝通。”
這個一點兒也不出Pia所料。“媽媽能出院了嗎?”
“醫生說今天可以了。等下咱們直接過去接你媽出院。”
Pia跟著爸爸,在擁擠的電梯前等待。等電梯門開了,人還沒都出來,大家就一下子擠了進去。Pia動作慢,差點沒上去,被古塵一把拉了進去。電梯裏有幾個機組人員,聽他們口音像是歐洲的航班。一個大胡子的年輕人應該是飛行員。旁邊的小姑娘總是不由自主的用眼睛瞥他。Pia想到了Chris。她曾經在圖書館看到過一本書《How to Date A Pilot》(如何與飛行員約會),好奇心驅使下,她拿起來翻看了一會兒,後來還和Chris提到了這本書。她打趣他:“會不會總是有豔遇?” 沒想到Chris很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沒有啊。不去看就沒有。”
爸爸和劉巧兮這算不算是“豔遇”?是不是男人都喜歡“豔遇”的感覺呢?那種被女人在瞬間驚豔,被女人深深欣賞而不自覺地投懷送抱的感覺?Pia憤憤地想:男人這物種真的有缺陷。
這麽一想,Pia卻又想到了鬱邱。他算是怎麽回事?最近忙,就一直把那支錄音筆給忘了。鬱邱也沒再提,隻是隔三差五在MSN上隨便聊兩句。
那麽Chris和鬱邱呢?這是Pia第一次把他倆放在了一起,但是卻遲遲不敢做單項比較。不過Pia饒有興味地在腦子裏排列可以比較的項目:年齡、外貌、性格、能力、事業、家庭......還有什麽?
“小雅,到了!”古塵把Pia拽出電梯,心裏暗自感歎這個女兒在美國呆傻了。唉,這麽大了也不交個男朋友,那個清高勁兒還真的像她媽媽。夏露年輕的時候真的挺清高的,人長得好看,又是革命幹部家庭出身,似乎誰也看不上。不過現在回頭看看,其實就是單純和不自信以清高做偽裝。當年自己還是迷上了她。可是,怎麽日子過著過著就沒了味道?這次她不聲不響地搞了這麽大的一個動靜,是在示威嗎?真的是會叫的狗子不咬人啊。她平時要是能發發脾氣,甚至和自己吵架,也許還能親密一點。她就是太戰戰兢兢的了。夫妻之間,一旦戰戰兢兢,就生分了。一生分,就沒了情趣,繼而也沒了感情。對了,沒了感情。這是唯一的,最體麵的托詞。
在去醫院的路上,古塵自己開車,對女兒說:“我和你媽沒了感情。不管有沒有第三者,都走不遠了。”
“那沒有第三者,你不會走得那麽急吧?是不是應該先兩個人溝通一下?你說沒了感情,萬一我媽對你還有感情可怎麽辦?沒感情就不會受傷對吧?那有感情的不就虧了?”Pia也沒客氣。覺得爸爸就是在背誦劉巧兮授意的言辭。“有感情反倒是錯了?”她又加了一句。
“是我不對。可是我說過,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小雅,你也是成人了,我不瞞著你。我真的和你媽媽過日子沒意思。”古塵下了決心,這次要趁女兒在,把婚給離了。
“一碼歸一碼。過日子沒意思可以離婚。可是你出軌就是對婚姻的不忠,是對家庭的傷害。”Pia也急了,摳著提包上的皮子,提高了聲音。
路上開始堵車了。古塵專心避閃猛然插進來的車輛,自己也得個空子就鑽。一時間喇叭聲一片,路麵一片混亂。Pia焦躁地閉上了眼睛。
媽媽就是把和爸爸之間的空隙拉得太大了吧?別的女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插進來?
怎麽自己也怪上媽媽了?Pia忽然難受死了。她睜眼看著路邊一排排榆葉梅和迎春花,都在春風裏含苞待放。這條熟悉的機場路曾經有無數次帶給她回家的輕鬆和欣喜,今天看起來居然那麽醜陋。那些花和樹似乎就是為了掩蓋擁堵的道路給這個城市帶來的醜陋吧?北京那麽大,還是那麽堵。一切都嚴絲合縫地扣著,針都插不進去。Pia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而在爸爸媽媽的婚姻裏,自己也變成了個外人,一個無力的仲裁者?
“小雅,你不是外人。在離婚這件事上,你幫幫爸爸,也就是幫了媽媽。順利過渡,好說好散。北京的房子她要是喜歡就給她。美國兩套房子可以賣掉一套。這樣北京的房子就可以付清了。我的,將來也都是你的。你姥姥還有房子......”
“爸!你真的覺得我回來就是為了分家產的?”Pia真的想下車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劉巧兮的意思吧?我的意見是:家裏的事情,外人不許插嘴。”
兩個人就此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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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感慨第三者是離婚的加速器
每個有問題的婚姻都是因各種原因有了裂縫在先的,有的勉強維係,有的就抵不住外麵的各種誘惑。為Pia的媽媽難過,希望她能走出來。
媽媽就是把和爸爸之間的空隙拉得太大了吧?別的女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插進來?————從車與車的空間寫到人與人的距離、繼而引發對第三者插足的聯想,真是太好的上下文轉乘,喜歡可可的這些需要花時間的細膩處:)
可可今天發的早,趕緊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