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他們扣留後的第五天,我終於等到了第一次提審。他們是頭一天晚上通知的我,讓我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罪行。王胡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扛住。”
小四跑到我身邊,哈著腰悄悄講:“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你自己把握好哦。”
偷雞的老頭兒則歎口氣:“早認早判,也早出去。”
我心裏沒底,不知道是什麽人陷害,也不知道是被拿住了哪一條“罪證”來整我。他們到底知不知道有關北方機械的事情?知道多少?有多少人牽連在裏麵?我記得沈時輝拐彎抹角地提示我,很多相關的企業是有“大人物”的股份的,送幹股是時下很流行的手段,幹股持有者不少都是親朋好友,很難徹查。斷人家財路,甚至影響人家仕途,肯定沒有好下場。而且這批人狼狽為奸,互相保護,很難抓到把柄。這樣想想,憶江的工作真的是有很大的阻力和風險的。他這幾年反貪汙、反資金外流、打擊販毒和非法黃金交易,不知道樹敵多少?應該早就是一些人的眼中釘了吧。
不過如果搞我是為了單純的報複,那麽完全可以找黑社會把我做了。現在這樣,似乎更有一種昭告天下的意味,又或者是一種釣魚的姿態?
“姓名,年齡,職業。”
“畢遠空,二十五歲,銀行信貸部主任助理。”
“犯了什麽罪。”
“我沒有犯罪。”
“看看牆上的大字,想想清楚再回答一遍。”
我的手腳都被拷在了木椅上,費力回頭也看不到後麵牆上的字,但是我知道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沒想到他們會像對待刑事犯一樣對待我們這種人。再看看坐在我前麵桌子後的兩個人,一個凶神惡煞一樣,一個尖嘴猴腮,都不像好東西。
“負隅頑抗沒有好下場。”尖嘴猴腮的那個叫道。“犯了什麽罪?”
“沒有。”他們不露出底牌,我絕不多說半個字,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在詐我呢?
“看來是要提醒你一下了。”那個很凶的家夥起身拿了一個茶杯,從暖水瓶裏倒滿了一杯開水,大步走過來。我心想,還給我倒水?
沒等我反應過來,一杯滾湯的水就倒在了我的左手上。我驚叫了一聲,頓時感到鑽心的疼痛,心裏也一下子起了火。我咬牙瞪著他,狠不能詛咒他祖宗三代。
“想起來點什麽沒有啊?”他把杯子懸在我的右手上麵。見我不說話,又把剩下的水倒在了我右手上。
“你們......這是動用私刑。你們屈打成招就是犯法。”我雙手顫抖,忍不住罵了一句。
“嘿嘿,今天有個懂法的。”他倆居然一起笑了。“那你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趕緊的,好好交代。”
我通紅的雙手已經開始起水泡了。他們這一招還真的出乎我的意料。這幾天我的精力都在集中思考有關項目的問話,哪成想居然有可能來這一套。
“要不要我提醒一下?”尖嘴猴腮的那個走過來換下凶惡的那個,說:“剛做的項目就不記得了?幾千萬快上億的貸款額呢。你拿了多少好處啊?”
“這個項目不是我簽的字,我沒有貪汙一分錢。”
“看看,料到了你就會這麽說。告訴你吧,你參與挪用的金額可以槍斃的。好好交代,也許可以死緩。要是戴罪立功,也許可以減刑。”
我的雙手疼得厲害,讓我有點坐不住。心裏像是有百萬螞蟻噬咬著。我深深吸了口氣,試著集中精力。他們顯然是衝著這個項目來的。但是如果真的是因為有人舉報的話,應該不會牽連到我,我沒有簽字啊。而且他們也不必嚴刑逼供。他們希望屈打成招,要麽是想合法地致我於死地,要麽是想以正當理由羈押。或者,是為什麽人頂罪?
麵前的人又換成了凶神惡煞。他看了看我的手,說:“嘴這麽嚴?趕上革命烈士啦?我們是講政策的,沒有刑具,但是也有一百種方法讓你開口。真的要都試一遍?搞不好小命就搭進去了。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考慮一下你那如花似玉的老婆吧?那麽年輕就讓她守寡?多可惜!”
我氣得要跳起來,可惜動彈不得。“混蛋!”我還是沒忍住罵了一句。
他劈手就扇了我一個巴掌。力量之大,讓我眼冒金星,嘴角有鹹鹹的血味。
“真是驢一樣倔啊。”沒等我回過神來,又是一巴掌呼了過來。
我在迷糊間聽到尖嘴猴腮的家夥叫道:“好了老陳,不能打臉。萬一領導來視察好難看的啦。今天先這樣吧。”
我被送回號子裏,失魂落魄,反應不過來。我真沒想到在這個時代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王胡子捧著我的手吹氣,希望能減輕一點我的痛苦。我心裏很是慌亂,長這麽大,從來沒被人這樣虐打過,一時難以忍受,不由得眼淚汪汪。但是我告誡自己,現在要是精神垮了,就根本失去了希望。
但是我的希望應該寄托在哪裏呢?有包青天依法還我清白?他們明擺著就是知法犯法陷害我啊。寄希望於抓出真凶?那我是不是應該交待出沈時輝和北方機械的問題?現在看來,對於這個項目,估計他們比我還要清楚。真要想抓真凶,必須越過他們,到更高一級的機關申訴。可是他們現在不可能給我這個機會的。
也許我的救命稻草是放在燒鵝仔手裏的文件?他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我毫無把握。
隻有憶江,也許能挖出幕後黑手,救我於水火。可是他在哪裏呢?他如何能得知我身陷囹圄?就算他知道了,會選擇信任我嗎?就算他信任我,難不成讓他劫獄?他們是不是做好了套子等著他呢?
那一夜我幾乎一點都沒有睡著,心裏有事,加上雙手的傷痛,讓我輾轉反側。到了黎明之前,我逼著自己安靜下來,我需要保存體力。我說服自己想想憶帆,想想以往的美好,我在心裏給自己唱那首Sailing。我現在真的好像是在驚濤駭浪中搖搖欲墜的帆船,我得努力穩住自己,為了自由,為了向她靠近。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我枕在自己的眼淚裏,在曙光來臨之前,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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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集的帶入感強,太虐了,看的時候跟著痛。真是難為可可,估計寫的時候更是仿佛身臨其境。。。
突然就想,幕後的指使者,能不能就是畢遠空最指望的那個人呢?
看可可怎麽延伸,狠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