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五千港幣。這個數字的震撼讓我久久難忘。但是深圳社會的亂象又讓我卻步不前。生意圈兒裏充斥著銅臭和情色,物欲橫流,肉欲坦呈。好像改革開放了,人們處於一種“惡補”狀態。成千上萬的打工妹打工仔湧入深圳,拿著大哥大的老板四處奔波著發大財,洗頭妹、歌舞廳的小姐,甚至是一些寫字樓裏的白領,一心想著傍大款,哪怕當二奶也在所不惜。
城哥帶我到蛇口榮商局管理大樓參觀了一次,我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裏麵的人看起來專業很多,管理得有條不紊,給人一種安靜而充滿效率的感覺。而海上世界、海員俱樂部一帶則有一點異國情調。他介紹我去一家比較小型的外企,開始了為期兩個月的實習。主要工作是幫助他們建立在深圳的有限公司,包括稅務局、工商局的各種執照文件的申請和財務係統的搭建。我的上級是一個北大畢業生,在深圳已經工作了兩年。他的公寓正好有人搬出去,於是我和他成了室友。這家公司是做公路建設的,老板是美國人。我倆英文都不錯,和老板溝通良好,工作上有很多可以上手的機會。我終於舒了口氣,覺得來深圳實習沒有浪費時間。雖然實習生一個月才三千塊,可是對我來講已經很好了。
剛安頓下來不久我就接到了趙憶帆的電話。
“猜猜看,我有好事告訴你。”能聽到她的聲音真的像是喝廣東涼茶一樣清火。
“聽到你的聲音就是一等好事。”我說。
“嗨,不和你囉嗦,直接告訴你吧。第一,我家拉了一條民線。這下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啦!”
“真的,那太好了。”
“第二,我實習結束,大概八月初會去廣州看姥姥。可以提前見到你啦!”
“哇,真的?到時候我帶你去蛇口玩兒。”
“第三,我們也許會見到我哥。”
“他們不是封閉式工作嗎?”
“聽我爸爸說,上級也許對他的工作有新的安排。”
“這麽多好消息呀,夠我高興一陣子了。我工作都很順利,生活也好,你不用擔心。就是水土不服,發青春痘。”
電話那頭傳來趙憶帆的大笑。然後她說:“沒事,我不嫌棄。”
掛電話前,她忽然說:“仔細聽。”
“噠,噠噠......”她在電話上敲出摩爾斯電碼:“I miss you。”
我則回了她:I love you。
過了幾個禮拜的一個周末,城哥說帶我去珠海玩兒。那天是燒鵝仔開車,帶著自己十歲多的兒子,加上葉老板和他的女秘書,一行六人。燒鵝仔說是去珠海考察一下新餐館的地址。他打算在那邊再開一家蛇館。
我很喜歡珠海這個地方,比起深圳要幹淨許多。特別是海邊的道路都十分漂亮。本來是令人愉悅的旅行,可是葉老板一路上和他的小秘在後座膩歪,調笑聲不絕於耳,讓人心裏生厭。我看著燒鵝仔的兒子也在車上,而他爸爸充耳不聞的樣子,令我十分吃驚。我一路費心找話題和小朋友聊天,小孩手裏捧著小小的遊戲機,愛答不理的。
“寬仔,哥哥同你講話。有禮貌些!”他爸爸握著方向盤,頭也不回地說。
“噢。”小孩答道。
“光是噢一句?和哥哥聊聊天啊。哥哥是北京來的大學生,有學問,比你老豆厲害多啦。”
寬仔看了看我,似乎沒有發現我比他爸爸厲害的可能性。然後他想了一下,決定和我聊幾句以應付他老豆。他很認真地問:“你有女友嗎?”
我嚇了一跳,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有呀。”
“正點?”
“呃?”
“哈哈哈,他是問你女朋友是不是漂亮。寬仔,你看看哥哥這麽個靚仔,他女友會不正咩?”燒鵝仔說。
“你們是沒見到,遠空的女朋友是真的漂亮啊。”城哥說。他又看向我:“趙憶帆的哥哥也很帥啊。他們家兄妹兩人都是人中龍鳳。”
“對啊,趙憶江很帥。”我說,心裏的得意似乎在說自己的大哥。
“趙憶江?”後排的葉老板忽喊了一句,他的小秘哼哼唧唧地表示抗議。
我回頭看向他,說:“趙憶江是我女朋友的哥哥。你認識他?”
葉老板的神情有點複雜,似乎包含著驚訝,不解和一絲懷疑與說不出的興奮。“誒,我們哪裏認識欽差大臣。聽說他很厲害哦,什麽人都敢動。”
我沒有接話,看到城哥微微回頭,瞟了我一眼,同樣沉默著。車裏的空氣一下子漚住了,像廣東預雨未雨的天氣一樣。
葉老板馬上換了一副嘴臉陪著笑道:“遠空啊,有機會給我們引薦一下吧?這些軍方的人在我們這裏很吃得開的。”
“是嗎?”我應付了一下。
“當然了,你看看在這裏走應急道的都是軍牌車,橫衝直撞的,警察都忌憚他們三分。”城哥說。
“在北京好像沒這個感覺呀。”我說。
“那可不是嗎?北京那麽多軍車,而且在皇帝腳下,行為要端正一點。另外不是說嘛,在北京街上丟一塊磚,砸到的十個裏麵有九個做官的;在深圳街上丟一塊磚,砸到的十個裏麵有九個當老板的。哈哈哈,對不對啊寶貝?”葉老板聊著天還不忘安撫一下懷裏的小秘。
“廣東軍隊勢力強是真的。但是聽說趙憶江會有點麻煩喔。他還是太年輕,太沒有社會經驗啦。可惜,一表人才的。他要是下海,肯定做什麽成什麽。”葉老板自顧自地嘮叨著。“不能給你看到呀,不然你一定跟著他跑啦。”他對小秘開玩笑道。
我聽了心裏堵得慌。暗自祈禱憶江能順利平安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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