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立夏正相宜
發呆，“芳心是事可可”
我在網上查了一下Jack客戶的資料。老板其實是個女人，有五十多歲的樣子吧，她的公司是做酒店收購、翻新和買賣的，生意應該不錯。她的名字叫Francis Shu, 公司的名字是Memoriver。我挺喜歡這個名字的：記憶中的河，悠遠而古雅。她很快回了我的電郵，說Jack已經和她打過招呼了，她希望能看看我的作品集，對我有些了解，方便向她一直用的設計公司GS&P推薦我。
她電郵裏的語氣溫和有條理，讓我頓生好感。我約好了時間，認真準備了資料，把這一次見麵當作正規的麵試來對待。我把自己的作品集做了相應的調整。我有一個酒店大堂、餐廳、多功能區域和辦公區域的完整設計作品。我覺得她會比較感興趣。
Francis中等偏高，身材保養得很好，素淨平和的麵孔，給人一種安定但有力度的感覺。她和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她一邊翻看我的作品集，一邊時不時地抬頭看看我，把我弄得有點緊張。我暗自問自己：是不是今天的妝有點太濃了？是不是穿得過於認真了？
“能給我講講你這個酒店的設計嗎？從設計概念講起好嗎？”
我心中有幾分得意，這個可是我精心準備過的。
“這個設計的總概念就是一句話：搖動的雞尾酒杯子邊緣灑出來幾滴紅酒。”
“噢？有趣。為什麽是雞尾酒杯和紅酒呢？能不能解釋一下？”
“我想突出的感覺是：旋轉、流動、通透性、現代和傳統的融合與撞擊。配合這個設計概念，我選擇了改良的Art Nouveau（新藝術運動）風格。運用玻璃、不鏽鋼網簾、半通透大理石等材料；色彩上選擇藍綠色、金屬色和少許酒紅色；空間布局動線強調流線型和不對稱性的自由姿態。”
Francis稍微琢磨了一會兒，點頭稱讚道：“非常有想法，有創意。我很喜歡。”
我舒了一口氣，笑著說：“謝謝！”
Francis拿出來一摞圖紙，說：“這是我們最新意向收購的酒店。你看看，有什麽想法？”
我立刻感到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我知道這不是一場考試，但勝似一場考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全力以赴。我看著Francis頻頻點頭，心裏暗喜。我覺得自己今天應該是過關了。
正當我侃侃而談的時候，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Francis叫“請進”。我抬頭一看，進來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他高高的個子，有一張令人愉悅的瘦瘦的臉，眼眉濃重，鼻直口方，溫和中帶有一點點憂鬱的藝術氣質。他衝我點點頭，然後對Francis說：“我等下先去工地了。他們有幾件事急著敲定。我下午給你電話，沒事的話你就不用自己跑一趟了。”
Francis說好，然後介紹我們認識，說這是她的兒子Dan。她轉頭對我說：“我很喜歡你的設計。你是個人才，我在想，也許我更想把你留下來。當然這要你做決定。不過我覺得和你一見如故，好像以前在哪裏見過似的。”
她又對兒子說：“Dan，也許有空你可以帶Samantha去工地看看，了解一下我們在做什麽？”
“好啊，你現在有空就可以和我一起去。”他很是誠懇地看著我。
我有空是有空，但是我本來完全沒有準備這樣的局麵。我對於他們可以推薦我去GS&P還抱有幻想。所以我撒了個謊：“我很想去了解一下漲漲見識。可是不巧，我下午還約了別人。要不然下次再找機會？”
從Memoriver公司出來，我徑直去了李伯伯家。我昨天買了貓咪磨爪子的貼牆板，今天正好可以送過去。
李伯伯和阿P看到我都很開心。尤其是阿P，立馬小跑著過來迎接我，站起來舉起前爪求抱抱。
“嘿，你這個家夥又長胖了吧？這麽重呀！”我把阿P抗在肩頭，拍著他的後背說。“李伯伯，你是不是喂了他太多貓糧啦？還有，就是不要給他吃人的食物啊。貓咪太胖的話很多毛病會找上門的。”
“喔，我記住啦。今天麵試怎麽樣？”
我把大致的情景對李伯伯做了個簡短的匯報，他聽了很開心，留我一起吃午飯。當他問起來是怎麽找到這家公司的時候，我給他講了Jack和那對年輕夫婦的故事。李伯伯越聽臉色越差，我想是不是他們悲慘的故事讓他傷心了？他走進廚房，自顧自地倒了一大杯威士忌，喝了一大口。然後端著杯子若有所思。我看著有點奇怪，但是又說不出。
等他走回餐桌旁，我說：“你是想起王老師了？不要借酒澆愁。對身體不好。王老師也一定不希望你這樣的。”
他看著我，點了點頭，說：“今天我也是高興呀。你的工作應該是有著落了。不過我還是建議你爭取去設計公司，比較有發展。“
“我也是這樣想的。Memoriver雖然不錯，但是以後的設計項目會比較單一。我還想多試試其他的呢，比如豪宅，沒有預算的那種，好好過過癮。”
我們一起笑了。我看到阿P揣著兩隻小手趴在旁邊的沙發上，深情款款地望著我。他的目光裏有一種讓我感動的東西，也有一種讓我悲傷的東西。說不出那是什麽。但是他居然眼裏含淚，讓我極度吃驚。難道貓會哭嗎。他也被這個故事感動了？
告別李伯伯我開車回去，晚上我收到Francis的電郵，再次邀請我加入他們公司，但是也表明如果我不願意的話，她會大力推薦我去試一試GS&P。她公司的大門永遠向我敞開。我看了很感動，覺得自己運氣真好。我其實對她也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好像是老朋友一樣。我馬上發郵件謝謝Jack。
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胡亂琢磨著：Memoriver，memo- river，記憶中的一條河？回憶裏的一條江？他們公司有中文名字嗎？會是憶河還是憶江？
這幾天一種奇怪的情緒總是圍繞著我。說不清是什麽，但是好像低頭也有，抬頭也是。抓不住，看不明，又沒有辦法把它撈出來，甩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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