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媽的驚叫把我嚇得跳起來,一溜煙兒地藏到了沙發下麵。
“嘿,溜得還挺快哈!你給我出來 !”她抓著一個掃把,猛然掃向沙發底部。我嚇得竄了出來,把她也下了一跳。她一驚之下,居然輪起掃把劈頭蓋臉地打我。幸虧我身手還算矯健,左避右閃,沒有被打倒。我逮住個空兒,三步並作兩步,竄了出去。看到通往後院兒的門開著,我奪路而逃。
我徑直地跑到院子頂頭,竄上了圍欄,翻到鄰居家的後院兒,然後跳到大街上。我一路狂奔,希望把那老女人甩得遠遠的。我拚命地跑,直到跑不動了,停下來喘氣。
四下一看,我有點慌了:這是完全不認得的一個街區。這邊房子比較破敗,路上停著的車都比較高大,也比較髒。地上有垃圾,有狗屎,一看就是不太平的地方。我一邊提醒自己要提高警惕,一邊觀察道路的走向,希望能找到大街。正在我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溜達到時候,一隻米黃色的小貓從旁邊一輛車底下鑽了出來,朝我“嗚嗚”了一聲,算是打招呼。貓奴們不知道,我們貓咪之間幾乎從來不“喵”的。那是討好和迷惑人類的語言。
小黃貓看起來沒啥社會經驗,而且我隻須看一眼,就知道她是隻母貓。她溜溜地跑過來,和我頂鼻子,然後就圍著我打轉,在我麵前倒下來,把肚皮翻給我看,小爪子在前麵撒嬌地揮舞。天呐,現在的孩子真的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她這是看上我啥了?我知道自己是挺帥的,但是我從來不和母貓糾纏。當然了,我......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做過那個手術了,所以嚴格來講,我,我不算公貓。但是很多母貓喜歡我呢。不過我不理她們。就像是上輩子有不少女生喜歡我,我也不理她們。我有憶帆就夠了。
其實在大學保持潔身自好很容易。大家都知道我和趙憶帆是一對兒,而且她那麽優秀又人緣兒那麽好,誰也不會去和她搶。但是在廣東,事情就有點複雜。我在實習的那個暑假就已經明白了這種形勢。一來我獨身一人在外地,二來廣東這邊的女生太厲害。所以在決定畢業以後去廣東工作的時候,我就暗自發了毒誓,千萬要堅守底線,不能做任何對不起趙憶帆的事情。後來事實證明,為了能守著這個底線,我在真心的示好、暗自的挑逗和惡意的戲弄之間花費了大量的腦力和體力。因為有了前世的經驗,這輩子我就絕對不會吃這方麵的虧。
我沒搭理那隻小母貓,可是一隻巨大的公貓衝了過來,認為我會搶他的女朋友。看來一場惡戰不可避免。
那隻大花貓低下頭,但是抬眼死盯著我,慢慢走過來,壓低了肩膀,後背開始向上弓起。我則盯著他,側著走了兩步。我們倆的毛都蓬了起來,尾巴像個棒子一樣拖在身後。忽然他開始低吼,猛然衝了過來。我一個箭步向旁邊彈開,然後,決定逃跑。我又不要他的地盤,也不要他的母貓,何必打架呢。我竄了出去,撞上了一輛摩托車,失去了知覺。
我在獸醫診所醒來,看到Sam在一旁一臉緊張。年輕的獸醫在對她解釋我的情況。
“他右前臂骨裂,這幾天要限製活動。得戴著脖圈。等下我的助理會給你們一些資料。”
說完他就走了。等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走進來,說:“你們好啊!我叫Amber。這些是照顧貓咪的注意事項,這是賬單。”
她戴著個黑框眼鏡,鏡片把她本來就挺大的眼睛給放得更大了。她拍拍我的頭說:“要乖乖的喔。這個脖圈不好看,但是很重要。不要試圖脫掉它。身體和好看之間,你要做出正確的選擇。”
她說“做出正確選擇”的時候,我心裏一驚。似曾相識,我見過她嗎?她戴著眼鏡的樣子,她一本正經的語氣,讓我想起一個故人:律司墨。
1992年,我大四那年的冬天,律司墨告訴我她將報考暨南大學的經濟法研究生。我當時還在猶豫是不是去廣東工作。她似乎是誌在必得,對我說:“我們在廣東見。”
“我以為你會找工作呢。”話一出口,我有點後悔。她會不會覺得我看不起她,覺得她家庭經濟情況差,應該馬上工作掙錢。
“我會一邊工作一邊讀研的。”她似乎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還是去歌廳嗎?我心裏琢磨,但是沒說出口。
“我有朋友說廣東那邊很缺計算機人才,勤工儉學比在北京容易多了。收入也特別好。”
“哦,那也好。祝你如願。”我心想,當初警告我廣東太亂的也是她。算了,隨她去吧。
Sam因為把我藏在出租房,差點被房東趕出去。於是我們就回到了李老頭兒那裏。Sam在李老頭兒住院期間會和我住在一起照顧我。
戴著那個脖圈,真的是很難受,也巨醜,怪不得大家叫它collar of shame呢。不過Sam很用心,把我吃飯喝水的碗都墊高了,還經常給我抓癢癢,按摩脖子脊背。有她在,我甚至喜歡生病的感覺了。她含笑捧起我的臉和我頂鼻子的時候,讓我想起憶帆。我以前胃疼的時候,憶帆就會耐心地給我按摩內關穴,給我倒熱水,給我敷上熱水袋。其實隻要是她在身邊,我就馬上覺得病痛減輕了一半。就像是現在,Sam在身邊,我都快美暈了。可是我不敢瞎猜,天下怎麽會有這麽好又這麽巧的事情呢?而且我和憶帆太熟悉了,任何別的人都無法取代她在我心裏的形象。
~~~~~~~
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