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日子好似在飛,一年一年隻在眨眼之間,沒得商量。
而兒時的日子,總是慢得出奇,時光總像那隻與兔子賽跑的老烏龜,而永遠不像兔子。不論那烏龜怎麽努力往前爬,也難看到春節的門坎。我沒有辦法,隻好無奈地數著指頭,等待過年,那有漂亮花衣穿,有白饅頭和水餃吃的日子。著急了問媽媽,她總是說:快了,快了。
因為緩慢所以長久,所以我很多的對時光的記憶便卡在了童年。
而童年的記憶總是鮮活的,所以感覺一切隻是昨天。我也依然是那個做夢都想做老師的黃毛丫頭,小時上課時,看自己心愛的老師一字一句在同學麵前板書授課,坐在第一排書桌的我,總會瞅一個良好時機,偷偷地眯起眼晴,冥思暇想,這時候講台上站著的老師便神奇地變成了自己。
不知為什麽,八九歲的的我又心馳神往,突然想長大後當我們村裏那颯爽英姿的女拖拉機手。拖拉機那突突突的聲音對我產生了無比神奇的吸引力。這個夢雖然持續時間不長,卻被載入史冊。我當時鬼使神差,寫了一篇《我長大了要做一名拖拉機手》的作文。一直到現在,我少時的老師每次見到我都會調侃我說:喂,同學,做拖拉機手的夢想實現了嗎?”
我十一二歲時老生病,肚子疼,去醫院看被診斷膽道蛔蟲。每次都是用點止痛藥就被打發回家了,可那止痛藥並不怎麽管用。每次發作,我都會疼得打滾。疼厲害了就在家裏的炕上從東滾到西再從西滾到東,渾身冒汗臉色蒼白。我通常是不哭也不鬧因為這些都不管用隻會消耗力氣。我會吐得胃裏空空什麽都沒有,除了那綠色的膽汁。在炕上打滾厲害了,有一次竟想一下摔到炕下麵把自己摔死,那是我第一次想到了死亡,沒有別的隻是不想再有疼痛。
我生病了,可憐的媽媽沒有別的辦法,瘦弱的她就背著已經十一二歲的我不停地來回走動,因為在她背上的巔波會讓我的疼痛減輕很多。媽媽背著我從村裏這頭走到另一頭,再從那頭走冋這頭,來來回回不知多少趟。這好似是唯一有效的辦法。隻是苦了媽媽,十幾歲的孩子背在身上時間久了誰都受不了。所以每次犯病,相隔不遠的鄰居就自告奮勇過來幫媽媽,輪流背我。
我叫她妗子,隻是因為她嫁給了我村和我媽同姓的一個論輩分叫舅舅的人。村裏子的人都不怎麽待見她,說她又饞又懶,還偷別人的東西。可對於十一二歲病得天昏地暗的我,妗子的脊背像媽媽的一樣溫暖而堅實。
幾年前回村,我見到了有些瘋瘋癲癲的妗子。她老了,卻還能認出我來,叫著我的的小名,滿臉的欣喜。看到妗子,我竟有些掉淚
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嫌棄妗子,唯有我不可以。
過些年後二妺又生病,把一家人折騰得不像樣子。父母帶妹妹到處求醫問藥,大醫院小醫院,土方,秘方,以至於農村的神婆子都用了,卻也不見好轉。幾年的時間,媽媽的頭發由黑變白,人也又黃又痩。一家人失去了信心,覺得二妹的病不會好了,左鄰右舍也勸媽媽放手。可是媽媽沒有聽任何人的話,無畏地繼續帶二妺求醫問藥。
所以二妹的今天是媽媽給予的,二妹是幸運的因為她有一個勇敢的母親。
而我,也不會忘記自己生病時被媽媽陪伴的日日夜夜。
我的媽媽,她不完美,卻是世界上最棒的母親。
我是爸爸的心肝寶貝,小時家裏沒有書桌,便用媽媽的縫紉機台麵做書桌。爸爸有時間總會陪我做作業。沒有事情做了,他會把我扛在肩上走親訪友。爸爸喜歡唱歌,一路歡歌笑語,所到之處都是他的歌聲。
家裏有果園,秋天冬天時,家裏總會有蘋果吃。睡覺前,父親會把蘋果洗幹淨,然後一個一個把蘋果皮削淨,又一個一個送到我們手裏,而我們這些孩子,都什麽都不幹,隻等著吃。
我的童年雖然清貧卻是幸福的。正直樂觀善良的父親培養了我樂觀自信的性格,聰慧勤勞的母親讓我清貧的童年富足又花枝招展。
我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卻又是最幸運的孩子,也是最富有的孩子。
現在這個幸運的富有的不肯長大的老孩子,麵對歲月,有惶恐,有不安,更多的卻是感激。
歲月贈予我白發與皺紋,也讓我開始欣賞年輕時怱略的東西,和那些習以為常看似平淡的存在:比如花鳥樹木比如日升日落,比如星星還有月亮........
而那貌似不怎麽迷人的美麗的皺紋又何嚐不是生命的賞賜,因為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人人都能年過花甲滿臉桃花......
歲月也讓我更坦然地直視自己和接受自己:自己的任性,自己的異想天開,以及那些永不休止的無邊無際的夢。我看到了自己的不完美並嚐試與其和平共處,我告訴自己我不需要完美,我隻需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這就足夠。
歲月讓我珍惜自己的擁有,親人的愛,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