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街上的公主(四）

開第一支舞的當然是淑貞，隻是兩個女生拉著手跳，淑貞相信看自己的人還是多一些。跳完舞，淑貞換了衣服跑出去，子玉就在外麵等著。不知道誰拉住淑貞照的像。照相的時候子玉就在旁邊笑呢。淑貞扭了頭，鏡子旁卻沒有人。

淑貞起身，翻出那個鐲子，還好自己小心，沒被紅姨收去。子玉見過這鐲子，就是那天晚上，子玉送她回家，在胡同口，淑貞不肯走，拉子玉在路燈下，那時路燈還肯照拂自己，不像前兩天，自己被紅姨架走，也不管。

子玉把淑貞推到路燈看不見的地方，懇請淑貞跳個舞，淑貞當然不能立刻答應，隻舉手讓子玉看自己的鐲子，子玉正要看個仔細，淑貞突然抬了胳膊，往上這麽一挑，手指細長，捅破了一處夜色，月光於是散了黃，稀裏嘩啦的滾在淑貞身上。淑貞就伸著手臂在那裏轉，稍微這麽一晃，就分不清，哪處是手，哪處是玉。

子玉過來捉自己，淑貞躲，隻閃腰，卻不閃人。淑貞一下撞在床沿，坐下，子玉和月色都被嚇到，一哄而散。隻剩鐲子走不脫，淑貞低頭看，不知道什麽時候鐲子成了牙黃色，套在臂上，反比手臂還白。

一定要找子玉，紅姨白天守著自己，可自己還可以寫信，寫信讓子玉來救自己，約好時間地點，翻牆出去和他匯合。

淑貞在信上把時間日子都定好，就在初七的清早，從後院的牆翻出去。淑貞在信封上寫燕京大學，子玉先生啟，可燕京大學又在哪兒？子玉姓什麽？不要緊，隻要寫了燕京大學，子玉收，不會錯的。北平誰不知道燕京大學，燕京大學，誰又不知道子玉。

淑貞覺得這簡直是個最好的法子，隻要白天唬過紅姨，把信寄出去，掐好日子，到了初七，一切都會好起來。

淑貞把信貼身收了，上床睡覺，什麽鏡子裏的婆婆，皺紋，牙色的鐲子隻不過是他們和紅姨約好了編派自己的一場夢，隔天起來，一些都會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