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場,蘇顏說這戲不倫不類,一群年輕人為古人操心。男人說,和古人比起來,我們這些人實際的很,有些地方還不如古人。兩人話不投機,都不言語,隻往外走。蘇顏發現四周都是一對對男女,才想到今天是七夕,正是舊曆的情人節,到處是卿卿我我,這個夜晚,整個城市看上去就如同撒了一盆巨大的狗糧,蘇顏想自己一向寡淡,居然也能在其間充數,為花好月圓夜添磚加瓦。
男人說不怕你笑話,我最怕一個人看電影,看戲。幾分鍾前還轟轟烈烈,熱熱鬧鬧,一轉眼就散個精光,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簡直有些殘酷。
蘇顏見過些男人,在女人麵前一個一個恨不能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很少見男人這麽說自己,生出一點點心疼,不知道是不是該就勢挽住男人的胳膊,說還好有我,想到這,蘇顏被自己嚇了一跳。
男人替蘇顏叫車。蘇顏攔住,說街麵上熱鬧,我想走走。男人說有些晚了,我送你到家。蘇顏得寸進尺,說要走上好一段,你不怕累?男人說再好不過,很久都沒有鍛煉過身體。身邊多個男人,蘇顏窮人乍富,底氣十足,可以明目張膽的在情人節夜晚走動。
路上蘇顏看見地鐵站,平時下班回家一定要去的,再抬頭,月亮果然如約在天上。這個城市,幾年裏和自己熟絡,又靠的住的,本地裏的算是地鐵,外來的就是月亮,當然最近添了男人,畢竟時間短,和地鐵,月亮比起來,好像又隔了一層。如今有了男人,就撇下地鐵月亮這些舊識,蘇顏有些對不住,要是男人,不能算義氣。作為女人,就有了移情別戀的惡名。
兩人都是異鄉異客,同在A城打工,一路閑聊,總有話題,到後來蘇顏腿還沒走累,嘴到累了,幹脆不說話。男人也不說話,蘇顏想這男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從不尷尬,在身邊不說話,也不會有壓力,不像很多人,玻璃心,要一路哄著。
蘇顏正亂想,腳下一崴,虧的男人反應快,伸手勸住蘇顏的身子,不要讓她墮落。蘇顏沒想到男人的手這麽涼,這一扶,算是給這個情人節上了成色。蘇顏想自己是不是應該照例感動,然後有所表示,又覺得好笑,如果感動這個事情還要考量,可見這感動並非親生,並不走心。
蘇顏說謝謝你陪我走了這麽長的路,抬頭看月亮,居然在雲裏不見,蘇顏忍住沒誇男人比月亮要靠的住,說就送到這裏,前麵就是小區的入口,我住的這個小區大而亂,好幾處樓房長得像一群孿生兄弟,迷魂鎮一樣,當初費了老勁才認的路,這個罪你就不要受了。
男人說沒想到時間過的這麽快,一點都不累,我才要好好謝謝你,肯陪我喝咖啡,看畫展,觀賞話劇,老實講,當初話劇演的熱鬧,出了門你要是轉身就走,我還挺失落,肯讓我陪走這一段,我是真心感謝。
蘇顏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雙手拽了包,低頭看自己的鞋,好像這限量版的鞋比眼前的男人更值得考察。男人不敢靠的蘇顏身子太近,預留出一個人的空位,似乎這本是個三人的聚會,片刻兒就有人加入。兩人的影子被路燈圈住,受了情人節的慫恿,悄悄長了身子慢慢往遠處挪,終於裹在一處,最終在黑暗中逃的無影無蹤。
男人來過幾次電話,約過兩次會麵,蘇顏都推掉,有小半個月,男人沒了音訊,蘇顏到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
晚上男人突然來電話,蘇顏嚇的以為詐屍。男人說上個月自己去了趟西北,列出些地名,都是四,五個字的,蘇顏一個也沒聽過。男人說跟團隊給當地做文化推廣,忙的沒有時間打電話,不好意思,這一回來,先跟你打個招呼。蘇顏隻有寬恕,說理解。兩人除了電話,別無其他的聯絡方式。當初男人沒要過蘇顏的微信,蘇顏也沒要過他的。蘇顏想自己微信裏有無數阿貓阿狗,買餅的,買菜的,倒是沒有陪自己看畫展,看話劇的男人。如今微信如陽光普照,水銀瀉地,無處可以遁形。人人都微信相連,唯獨自己和男人沒有,好像共享個秘密,同守個約定,反憑添了一份額外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