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收藏,感恩生命中有你】撲朔迷離的人和作品。
Zhiyan-Le,2024-11。
我收藏的舊書中,有一本是張資平的《歐洲文藝史大綱》,1929年首版、1930年再版,至今快百年了。見下照片(封麵和尾頁,自藏自拍):
百多年前開始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在亞太爆發,中國的新文化運動對中國現代化發展的曆史有極為重大的影響。那個運動中的文學藝術和科學技術的變化發展,更是首當其衝地發揮了重大作用。就人物而言,張資平是引進西方文學藝術曆史知識和理論知識的領銜人物之一,甚至曾紅極一時。
在大陸,這40來年,不少當時即張資平的同代人及其作品得到再重視和再發表,可是,因戰爭、改朝換代、政治和個人恩怨等等緣故,張資平及其作品一直被埋沒在曆史的塵埃之中。大約20年前,在大陸個人網頁,我曾提出重審張資平及其作品的看法(見後,附件)。熱烈討論一時,後來不了了之。
不管怎樣,收藏的那個張資平作品,使我看到流行輿論和教科書上所沒有的曆史故事,或說,是中國近現代一段曆史的足夠重要的原始證物。感謝大陸舊書店。
附件:相關討論舊文。
作者位置:被當今自然主義文學研究忽略了的問題和人。
[Zhiyan-Le] 於 2005-08-15 18:02:26上貼。
朋友推薦,看了些去年以來文學界關於自然主義文學的新探討。探討的根據是《辭海》等等工具書對自然主義的解釋:
--- “自然主義是文藝創作中的一個流派和思潮。它作為一種創作傾向,著重描寫現實生活中的個別現象和瑣碎細節,追求事物的外在真實,忽視對生活現象的分析、概括和現實的本質方麵,甚至歪曲生活。”
--- “這種文藝思潮發生在19世紀後期法國浪漫主義運動之後,以左拉為代表。左拉提出以實證主義哲學為基礎的藝術理論,主張在文學創作中運用遺傳學,臨床病理學等原理表現人的生物本能,認為人隻能消極地受生活環境支配;某些作品描寫下層人民的日常生活,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黑暗現象,但無視社會發展規律,不能正確反映資本主義製度下現實生活發展的主要方麵。”
摘錄完。
先不管那些解釋是否確切,有個忽略是十分明顯的:作者的位置。在中國文學藝術界,比較係統地提出這個問題的,是張資平寫的《歐洲文藝史大綱》,出版發行於1930年。他的論理大概意思是:
理想主義:題材---作者---作品。
寫實主義:題材………作品。
………………………/……。
………………… 作者。
自然主義:題材+作者----作品。
即:
“理想主義”作品是作者轉達翻譯他們所選中的題材的結果;表達思想第一。
“寫實主義”作品是作者反映折射他們所選中的題材的結果;反映客觀第一。
“自然主義”作品是作者感受溶入他們所選中的題材的結果;自身人性第一。
在時間過程方麵,這個作者位置的變化是:
浪漫空想的理想主義--->現實批判的寫實主義--->自我表現的自然主義。
似乎後者總是對前者的反叛,但自然主義跟理想主義相去甚遠。對此,張資平說:現代社會似乎比古代社會更接近禽獸;理想沒有了,道德敗壞了,宗教信仰權威疲軟衰弱了,而唯物主義的物欲橫流、追求物質享受和肉體快樂的傾向遍布社會的各個角落。這樣的生活環境,非常適合自然主義文學盛行。
跟當時的同代人的論述比較,不得不說,張資平的論理述對自然主義文學的特點把握得更確切。譬如,左拉對自然主義文學人物的特點有個名言是“human beasts”(人獸)。這是典型的作者自我表現。而所謂“自然主義……著重描寫現實生活中的個別現象和瑣碎細節,追求事物的外在真實,忽視對生活現象的分析、概括和現實的本質方麵,甚至歪曲生活”之說,則是左聯作家們經常使用的自然主義概念,而這概念或多或少地歪曲了自然主義文學本意。左拉的文學作品不是分析全部生活現象和概括生活本質的,而是“人獸”自我表現,是把作者對自己的感受做有限選擇、並作為題材的一部分來寫作的。這樣的作品當然就是要有“個別”和“細節”。文學作品不是統計學報告。要求一部文學作品分析概括全部生活的現象和本質,那幾乎所有的文學作品都沒能滿足這個要求。
光明日報的一篇書評(《自然主義思潮的全景式鳥瞰》)說,新版《辭海》對自然主義思潮作出了有褒有貶的評價;還說,20世紀20年代,自然主義創作方法對中國的茅盾、巴金、艾蕪等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影響。茅盾、巴金、艾蕪等人都是中國近現代文學史上非常重要的作家。既然如此,自然主義文學的研究對理解中國近現代文學就是很有意義的事兒了,就該“不拘一格”了,張資平的論理也該成為研究自然主義在中國的影響的挺有意義的參考了。
然而,張資平是被魯迅批判奚落的對象,更是被不少左聯作家們剿殺的對象。還有個大麻煩:張資平有個“漢奸文人”的頭銜。據報刊媒體發表的一些文章說,盡管張資平的同路人和參與組織都得到了平反(說是為獲取情報而密派他們打入日本侵華偽政府),可他的“漢奸文人”的頭銜還戴著。--- 這局麵被文學界稱為“撲朔迷離的張資平”。如果真是這種情況,那麽,張資平到底是個“漢奸文人”呢,還是個文學家兼為救國而蒙受個人恥辱的地下工作者呢?若是前者,無疑,就該繼續鞭撻;若是後者,張資平在中國近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就比魯迅他們更有意義了。張資平討論了文學作者的位置,可他自己的位置目前還是“撲朔迷離”。那當然,張資平的論理就難以作為研究自然主義文學的參考了。張資平曾在中國文壇紅極一時,影響頗大。為他本人的曆史真實,為澄清中國近現代文學藝術史的本來麵目,也為了做好自然主義文學對中國近現代文學影響的研究,那個“撲朔迷離的張資平”問題,是不是該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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