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梭仍練她的暗器‘金梭’,長九寸,兩頭尖,像織布的梭子。一天,一個朋友來訪,四方臉,絡腮胡子。黑胡子鬼穀子介紹,說這絡腮胡子名叫歐陽冶,是著名的鑄劍師傅,冶金學家。金梭小心侍候,擺出酒菜。
歐陽冶說:“你竟老來收一女徒兒,可喜可賀。”鬼穀子一麵和歐陽冶飲酒,一麵說:“歐陽兄,你是位兵刃專家,咱們來研究一下我徒兒的暗器,怎麽能更有效,因為她畢竟內力較弱,勁道不大。”歐陽冶是墨翟門下的弟子,是個工作狂和發明狂,一聽說兵器,興致大發,叫金梭拿出一梭,與鬼穀子捉摸,決定長度由9寸縮為5寸,直徑改細,外形成流線型。另設計一機簧,安於右前臂,用劍同時,可用機簧將梭射出,威力很大,左手仍用勁力發射,較靈活,成為左右開弓。酒後,歐陽冶手癢,竟要馬上打造幾隻試樣。大家一起把一個小鍛爐燃起,金梭拉風箱,鬼穀子搬出一堆金、銀、銅、鐵、錫,並當助手。
歐陽冶執錘,叮叮當當一陣,打出12隻金光閃閃的金梭和一個帶強力彈簧的小巧機簧。金梭一試,確比原來威力大增,大喜拜謝兩位高人。歐陽冶意猶未盡,對鬼穀子說:“我一生鑄劍上千,有幾口特別有名:龍泉、太阿、巨闕、湛盧、魚腸等,真是削鐵如泥。現在,有的化龍升天,有的被藏深宮,成了珍品文物。我也曾為兩位絕世美女製了兩劍,為吳王夫差的寵妃西施,鑄了一把弧形短劍,叫‘吳鉤’,據說現在這劍落入匈奴王公手中。另一把是為漢成帝寵後趙飛燕所鑄彎刀,按新月之形,名‘冷月鉤’,現在聽說在一位巴氐美女手裏。我剛在你五金雜貨堆中,見到一塊奇珍寶金,世所罕見,名叫太金(鈦)。現在用它給你徒兒鍛一把小彎刀。”
他拿起一塊灰白色、光華悅目的金屬,叫金梭用力拉風箱,說:“這太金要極烈的火,才能鍛造,比鋼鐵為難。”金梭用力拉風箱,額上沁出汗珠。火焰由紅而白,由白而青。歐陽冶將太金放入爐中,並撒入許多食鹽,火焰高高竄起,五色繽紛。一會,歐陽冶取出太金反複鍛造,如雕刻繡花,精工細作,不久成為一把帶柄的彎彎小刀,形狀優美。他把彎刀反複打磨,再淬火三次,得意地說:好了,遞給金梭。金梭看此刀不但形狀優美,而且刀刃極鋒利,與鋼刀不同,有一種月白色的柔和光輝,且重量隻有鋼刀的一半,金梭愛不釋手。鬼穀子也仔細看了,稱讚不絕。歐陽冶隨手揀出幾塊金銀銅鐵錫,用這彎刀來切,竟像切羅卜,成一片片薄片。鬼穀子大笑:“歐陽兄,難道想改行當廚子?你把我這些金銀切碎,買菜買米要打折扣了。”歐陽冶不理,又問:“有沒有玉石?”鬼穀子知他要試刀,連說沒有。
金梭不知他何用,傻裏巴幾地說:“我有一對玉鐲。”取下雙手奉給歐陽冶。他接過後,又用刀切為數段,真是不費吹灰之力。歐陽冶嗬嗬大笑:“切金斷玉,切金斷玉!真過癮,好料、好火、好爐、好友、好酒,多年未這樣痛快過了。這刀是按令徒彎彎眉毛製成,可名‘柳葉眉’或‘銷魂鉤’。請你們自配刀鞘,我不會皮匠活。”歐陽冶又同鬼穀子痛飲一日別去。金梭極為珍愛這把彎刀,日日撫弄。鬼穀子說刀名不能太豔,叫‘斷魂鉤’吧。
半年後,鬼穀子說:“徒兒,你可以下山了。”金梭一驚:“你老人家一人在山上,太冷清,徒兒再陪你一陣吧。”鬼穀子說:“沒用的,你不過短短百年就死,我還不知活到哪年哪月,想死都死不了,不如早散。”金梭說:“你再招兩個弟子吧,可以幫助做些雜事。”鬼穀子連連搖手:“不招,不招,費時費事。”金梭說:“我以後每年來看你,給你送酒。”鬼穀子摸著黑胡子,想了想說:“華陀說我高血壓,我正戒酒,送點茶葉就行。”
金梭拜別師父,師父給了她一包金銀,說是冶金師歐陽冶用礦石煉出的,不知成色如何,或可作盤費。金梭背上劍,拉著馬,下山去了。這馬天天在山上跑,腳力也大長。到了洛陽劉淵府,全家高興,難以形容,劉淵狠狠訓斥了她一頓,馬上派人回家向劉海報喜。大家見她長高一大截,更為雪白美麗,卻不知她有了奇遇,武功大進。
第二天,她一人騎馬出去,打算去找王篪,路過孔廟,見一匹白馬緩緩馳來,馬上一位俊俏風流的少年公子,竟是羊琮。她一叫,羊琮見是她,越發美麗,高興得像天上掉下寶貝,連忙拉手。兩人一起到孔廟拜聖人,也好說話。金梭問起王篪、獻容,羊琮說他們天天在一起,張茂、賈豹和她的兩個妹妹也常來。金梭問他們問起過她嗎?羊琮不是賈豹,不會撒謊,老老實實地說,前一陣老說她,近來少了。金梭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多餘的人,沒有人記掛她,很傷心,真想回鬼穀找師父,隱居一生算了。羊琮請她去他家同大家見麵,她推說有事,改天見,並要羊琮別說見到過她。羊琮自然滿口答應。晚上,金梭想偷偷見王篪一麵,就回老家見父母不再出來了。換上夜行衣,來到王家,卻見王篪坐在車中,王笪駕車出門,她甚覺奇怪,就一直跟著,竟跟王篪進了大內。她現在武功極高,入宮不費吹灰之力,救了王篪性命,送到太後處,飄然出宮,去王家報信。
再說王篪見金梭離去,回到修身齋,拖著腿走到東窗下,往裏輕輕叫:“太後,微臣又回來了。”太後已同宮女秋水解衣睡下,但未睡著,聞聲立即起來。秋水也驚醒,忙起來點燈。太後開中門,把王篪拉進去,進入東屋。王篪正要說話,太後說:“別忙,你先躺下。”讓王篪在床上靠牆躺下,太後對秋水說:“去把太夫人假發套取來。”秋水持燈去了。
太後對著王篪躺下,從容地問他:“小愛卿,是碰上侍衛吧?”王篪說:“是的。”太後問:“受傷了嗎?”王篪老實說:“右臂挨了一彈,右腿被鐵鏢射入。”太後摸了摸,王篪忍不住輕輕哦喲一聲。太後說:“一會我給你包紮一下。”這時秋水回來,拿來一個假發套。太後命王篪轉身向牆,把假發戴在他頭上,一手摟住他,悄悄說:“不要作聲,馬上要來巡查。”
秋水靠太後躺下,用被把三人蓋上,隻露腦袋。果然,聽到開鎖之聲,原來院門是從外鎖上的。進來兩個太監,提著燈籠,到了東屋窗下,推開窗戶,用燈籠往裏照,見薄紗帳幔下,床上三人,一如往日,太後摟著‘龐太夫人’,秋水擠在一起取暖。一個太監陰陽怪氣地說:“太後睡好。”太後不理,秋水沒好氣罵道:“去你姥姥的。”太監陰陰一笑。又去西屋,也是推窗往裏照,三宮女擠在一起。
太監下流地說:“姑娘們,再不起太陽可曬屁股了。”一宮女罵:“滾你媽的的蛋。”太監得意地奸笑。放下窗戶,走了出去。王篪的心一直怦怦亂跳,這時想要起來,太後按住他,輕輕說:“沒鎖門,還會來。”果然,兩太監又來查看一遍。秋水故意說:“沒米了,你們兩個小王八羔子今天送些米來。”一個太監說:“秋姑娘別急,一會就有禦膳房送大米白麵,海參魚翅。”說罷兩人陰陽怪氣鬼笑,出去把院門鏜琅鎖上。兩人一走,宮女馬上起來。共四人,皆是太後心腹:秋水、秋花姐妹,是太後從小的丫環,隨太後入宮,從不離開。
秋水24歲,比太後大兩歲,秋花與太後同年。另兩人夏桂和冬雪不到二十,是武帝當年賜給小楊後的貼身宮女。她們見到王篪雖然驚異,但太後解釋兩句,就不多問。她們知道形勢嚴峻,已不抱任何幻想,將生死置之度外,決心以身殉太後。夏、冬兩人去燒水熬粥,秋水、秋花服侍太後梳洗。此時已無梳妝用品、胭脂花粉,且太後一直為武帝服喪也不用。但秋水仍把她滿頭美麗濃黑的青絲梳得整整齊齊,保持皇太後的尊嚴。
太後和秋水攙扶王篪入地室。太後把王篪領到床上龐太夫人麵前,輕聲說:娘,這是上次救你的小王公子。龐夫人年老、驚嚇、生病、饑寒,已完去喪失了意誌,在半昏半明中,隻剩下人類最原始本能:想活,活一天算一天。王篪見一個一品命婦,落得這樣下場,心中非常難受,跪下叩頭,說:拜見太夫人。太後和秋水把龐氏扶起,她睜開昏花眼,顫顫巍巍地說:小英雄,我娘兒倆多謝你了。王篪說:折殺微臣了。龐氏對太後說:胤兒(太後名芷,字季蘭,乳名男胤。胤,後代之意。楊駿無兒,就把女兒當男性後裔,聊以自慰),胤兒,就把弘農藏寶交給這孩子,讓他複興楊門,我也可見你父於地下。太後柔聲說:娘放心,兒理會得。太後和秋水扶龐氏上去,怕太監隨時來查。
一會,太後回來,對王篪說:以後白天你在下麵,晚上再讓娘下來睡,這下麵暖和。太後檢查王篪的傷口,把腿傷重新清理、洗淨,再敷上黃廷揚傷藥,細細包紮。太後何曾做過這些事情,當災難降臨,使愚人糊塗時,卻使聰慧之人鍛練成熟。太後細心靈巧地操作,王篪心中一股溫情。王篪右臂肘部已紅腫,麻木而仍覺疼痛,卻不流血。他知是骨頭被打斷。化鷲神彈,能把劍打為數截,何況肉身。幸虧當時王篪用手中僅剩的劍柄格了一下,減緩了來勢。太後自然不會接骨,王篪在羊觚處學武功時,同時學跌打損傷的治療,這也是武技中的生存能力。王篪忍著巨疼,用左手把右臂斷骨對好接上,請太後用布帶層層包紮,鬆緊適度。雖在冬日,兩人滿頭大汗。
太後說:你一夜未睡,在床上躺一下,一會秋水送粥來你喝。上去了。王篪躺在床上,疼痛大減,疲勞不堪,迷迷糊糊睡去。醒來時,見一燈如豆,太後坐在床前,含笑望著他。他連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微臣睡著了。太後說:你太勞累,睡一睡也好。你這一覺睡了大半天呢,粥已熱過幾遍了。王篪正想說餓了,突然想起,這裏缺糧,就說:微臣不甚饑餓。太後臉微紅,露出一種悲哀的美,眼光卻很寧靜:篪兒,總不能讓小英雄挨餓,這點粥不多,好好吃下吧。王篪眼睛濕潤,向著她祥和的臉點頭。太後把碗送到王篪麵前,說:你右手不能動,左手會吃嗎?我給你拿著碗。王篪說會,用左手,就一點鹹菜,把粥吃完。太後露出欣慰的笑容,說:晚上再吃一點。現在,我來告訴你我楊家在弘農藏寶的事,這是我母親告訴我的。正是:
金女鬼穀遇仙人,玄女歐冶傳絕珍。楊門斷後欲再興,將相無種有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