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都洛陽,五胡雜處,占人口很大比例,其中不少人,尤其是窮人,已經漢化,與漢族貧苦人民過著同樣的生活,經濟地位相近,也就有的互相通婚,但也有的胡家堅持其民族習慣,生活方式,著裝和飲食。
在這條荒僻破舊的街上,多半住著羯人,他們是匈奴別種,深目、高鼻、多須,外貌與漢人大不相同,這條街就叫羯人街。這裏的居民,多是小販、走卒、雜耍、馬夫等窮苦人,甚至也有娼女、賭棍。這街上有許多小店鋪,最有特色的就是馬市邊的‘羊蠍酒店’,除一塊寫得歪歪斜斜的漢字招牌外,還畫了兩幅畫,1隻肥羊,5個大蠍子,這是它的招牌名菜,不但有鮮嫩的羊肉,而且能烹調一種大蠍子,也不知何處捉來,也不知如何調製,使這種可怕的東西成為佳肴,而且聽說祛風濕,退邪毒。這個小店自釀的烈酒,勁道很猛,受一些人的偏愛。
劉淵曾來購馬,順便進店飲酒,對蠍宴極為稱讚,後常來光顧,與店主石斑漸熟,資助銀兩整修粉刷店麵,換然一新,這一來竟招來許多漢人富商貴客。劉淵與石斑也成為心腹之交,酒店就變為劉淵的一個情報站。從來這裏豪飲的王孫貴官中,得到許多朝廷內幕,軍機情報。劉淵有重要消息,也由石斑派快馬送出。為掩人耳目,劉淵反到不來了,有事派小妾狐月聯係,因她會五胡的土語,人又極為機靈。
一天晚上,酒店已經關門,石斑正在算帳,忽聽似有拍門之聲,開門一看竟不見人,有呻吟聲發自腳下,微光中看見地上躺著一人。彎腰細看,似是一紅衣番僧,正要動問,番僧有氣無力地說了幾句羯語。石斑想可能是羯僧,叫來一個夥計,一同抬進店中,關了店門。哪知番僧竟坐不住,石斑命夥計取來一門板,鋪上褥子,扶番僧躺下。石斑這才看見,此人身材壯大,著火紅雲錦袈紗,左耳掛一大金環,估計不是一般僧人,但此時雙目緊閉,氣如遊絲,奄奄一息。
石斑見他一時說不出話,不知是生病或受傷,想給他點水喝。他卻閉嘴搖頭,好不容易擠出聲音,勉強聽懂,是要一斤烈酒,放入7個大活蠍子,4公3母。石斑照辦,命夥計抓來7個特大活蠍,放入酒中,一會蠍子醉倒不動。番僧讓石斑把他扶起,張開大口,竟把酒和蠍吞了下去,嚇得石斑咋舌。
這時番僧汗如雨下,石斑取一條棉被給他蓋上,一個時辰後,番僧臉色轉紅,汗也止住,又運功半響,方能開口說話:“石店主,我是域外高僧,法號圓澄,修持多年,佛法無邊。近被趙王禮聘來京,宣揚西域佛理,不想有一惡道名‘扶風’,外似有德,內藏奸詐,無惡不作,畏懼我羅漢佛光普照,竟施暗算,用邪法在我心上射了7箭。幸虧我法力高強,也將他打成重傷,現在想已死了。”
石斑開著酒店,耳聽八方,說:“羅漢爺你想必弄差了,小人聽說扶風真人是道家高人,持戒極嚴,救世濟人,功德無量。”
圓澄歎道:“爾等愚民,總被欺哄,不要說扶風妖道詐騙金銀,巧取豪奪,現就霸著一良家幼女,日夜淫樂,連私孩子都生下了。”
石斑大驚:“有這等事?那你羅漢爺也是為民除害,你的傷要緊麽?”
圓澄說道:“妖道心狠手毒,七星箭釘住我心,逼我降伏,我用你的7蠍,咬住箭頭,隻可支持3個時辰,大蠍力竭,7箭鑽心,我命休矣。”
石斑大駭:“可有救麽?”
圓澄說:“必用純金利刀,將7箭輕輕取出,不能絲毫傷及心室,再服千年靈芝方才有救。”
石斑說:“小店哪有金刀,小人手苯,就是夥計,也隻會殺牛宰羊,怎會這傷科用刀,還是我去找個骨傷大夫吧。”
圓澄兩眼一瞪:“不許出門!我好不易擺脫妖道追趕,不能露了痕跡。”情急之中,未覺此語與前言不大對岔。
石斑為難,心想:不找大夫,你就死在我店裏,我受得了嗎?
正在此時,門外有脆亮的蹄聲,得得而來,即門方止,響起輕輕扣門聲。圓澄一驚,對石斑搖手,不讓開門。石斑聆聽了一會,說:“不要緊,是熟人。”
把門打開,進來一人,連小黑毛驢也牽了進來,石斑把門小心關上。來人著大黑蒙頭披風,進門後脫去,竟是一位身材嬌小、容顏美麗的匈奴麗姝。
夥計把小毛驢牽到後麵,圓澄雙目炯炯,盯著麗女,注意她的舉動。她看見躺著的番僧,也甚吃驚。石斑把她領至內室,低語幾句,她閃動纖腰,扶風弱柳般快速走出,對番僧道:“羅漢爺竟是聞名西域的圓澄大活佛麽?”
圓澄警惕地看著她:“我正是佛圓澄。”
麗人插燭似地八拜:“信徒小女子狐月,母親曾不遠千裏,一步一拜,到獨焰山朝覲佛爺爺,蒙爺爺佛光高照,我母親一身病痛都好,並且福佑滿門,小女子得進匈奴左王府侍候少帥劉淵大人,這都是佛爺爺所賜,小女子滿門感恩不盡。”說罷,五體投地不起。
這是劉淵幼妾,豔姬狐月。她奉劉淵所派,送一封蠟丸密書,要石斑派他兒子石良,連夜騎快馬送到父親左賢王劉豹手中。劉淵近來被監視得很嚴,派出的信使,總被趙王手下嚴加盤查,即使甚麽都查不出來,也要扣留十天才放行,因而有急事,就用石斑這條秘道。
原來,涼州的鮮卑酋長拓跋隼(禿發樹機能)叛亂,聲勢很大,又聯絡了氐酋齊萬年和匈奴酋長劉猛,一同起事,一時西北地區震動。晉廷先派趙王司馬倫征剿,全軍覆沒。趙王隻身逃出。朝廷再派有名的‘除三害’的大將周處為前鋒,但趙王怕他成功,不發糧草、不派援軍,使周處以三千孤軍,苦戰齊萬年五萬氐眾,絕糧後壯烈戰死。
至此,拓跋隼據有整個涼州,晉廷大震。王浚保奏劉淵出征,‘以胡製胡’。趙王等堅決反對,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於是武帝不用劉淵,采用了羊觚之計,明裏派次子楚王司馬瑋為征西都督,帥十萬大軍進剿,暗地裏選一青年將軍,以三千精兵出間道、翻峻嶺,直插拓跋隼心髒。
楚王司馬瑋野心勃勃,勇力過人,頗富權謀,也有韜略,隻是武帝倡導堰武修文後,晉軍鬆馳怠惰,毫無戰鬥力,因此,盡管這路大軍聲勢很大,耀武揚威,但識者卻知,其結果比趙王的進剿好不到哪裏。
青年將軍王箋,龍驤大將軍王浚長子,現任駙馬都尉、秘書監,自告奮勇帥兵奇襲涼州,被封為征西將軍。他親自招募了三千新兵,都是能開硬弓、騎劣馬、爬山涉水的壯健兒郎。每人配備嶄新長槍大戟、強弓硬弩、短劍腰刀,每人兩匹戰馬、軍旅行囊、銀20兩。人馬秘密募齊三天後,這支勁旅就從京城消失了。而楚王司馬瑋的十萬大軍還天天在教場操練:向左轉,敬禮!王箋從募兵起,就住在軍營,到離京也未回過家,隻全身甲胄地向父親辭行請教,王浚說了8個字:身先士卒,同甘共苦。
王箋磕了一個頭,跨上戰馬,急馳而去。十天後劉淵才得到這一情報,知拓跋隼必敗,令狐月通過石斑緊急報知父親劉豹,讓他通知劉猛逃走。這次西北三個民族的大起義,主要原因是漢官的壓迫。劉豹沒有參加,顧忌劉淵等在京為質,但內心是同情胡人義軍的。劉猛是劉豹遠房堂兄,屬右賢王麾下,殺了貪酷的漢官,帥自己部落八千人起義。
石斑兒子石良,藏好狐月送來蠟丸,牽出三匹羯馬,帶足幹糧飲水,日夜不停,換馬飛馳。劉豹得報,再派人馳告劉猛,猛立即帶全部落逃出塞外,避免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