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卞莉受苦受難的同時,她的前男友馬冬生的日子也不好過。
其實,馬冬生真不該走錯這步棋,錯就錯在身體的欲望,失去了精神的導引,結果走向淫惡。子曰“發乎情,止乎禮也”,在關鍵的時刻,小馬竟將先哲的諄諄告誡拋到爪哇國去了。
悲哀呀,粗粗算起來,到2000年底,馬老師已經為礦院服務了十七八年了。
自從1985年結婚以來,他們夫妻兩地分居已達十五年。其間,馬老師打了無數次請調報告,要調回山城原籍。學校視馬老師為人才,哪裏肯放?馬冬生一沒有論文,二沒有著作,但礦院領導卻認定他是一個特殊人才。
馬冬生畢業學校非名牌,充其量是個比礦院好不了多少的二流學校。他在校的成績也很一般,要不是畢業於當初高等院校師資不足的年代,他還真進不了礦院教書。
馬冬生不善於啃書本,講課僅停留在說得過去的水平上。跟他年齡相仿的幾名任課教師,有男有女,都把計算機課程講得讓學生拍手稱好了。但他們似乎都有致命的弱點,就是在黑板上“玩轉”了計算機,一旦走出課堂,進入機房,機子沒病時,操作幾下問題不大,一碰到機器出毛病就傻眼。而解決計算機的軟硬件故障,就離不開馬冬生了。馬冬生的特長是動手能力強,DIY的水平棒。在許多人望而生畏的計算機世界裏,他折騰得天馬行空,遊刃有餘。別人覺得棘手的難題,在他看來簡單得一塌糊塗。
他能自己組裝一台很好用的電腦,樣子和品牌機差不了多少,功能不比名牌差,用起來也與買來的整機沒區別,但成本卻低得多,羨煞了不少人。
自從有了互聯網,計算機的故障也千變萬化起來:鼠標不能移動,鍵盤不能打字,屏幕一片漆黑,死機,亂瑪,文件丟失,程序打不開,網頁出錯了,諸如此類的問題,馬冬生總是能很快地找到問題的症結所在,並三下五除二地解決得很漂亮。久而久之,找他的人越來越多,知名度也越來越高。再後來,學校幹脆讓他負責計算機房的管理,實際上就是“機房總長”。學校97年初建立的網站也是以他為主設計維護的。他得了個外號“計算機大拿”,有人幹脆稱他“馬大拿”。
就這樣一個人才,誰舍得放手呢?礦院領導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他們確實為解決馬冬生夫婦的兩地分居問題做出了努力。院長指示人事處長了解馬冬生妻子的情況,得知馬妻是大專畢業生,學會計的,就許願將她調入礦院,進財會室工作。馬大拿與妻子商量調動事宜,無奈“真優美”舍不得大城市的燈紅酒綠的生活,不習慣東海市這個寂寞的 “天涯海角”;加上她是獨女,兩位老人也不願女兒遠走高飛;再有,就是馬冬生的父母也希望兒子不要在外漂泊過久,要“綠葉歸根”。幾下裏,都不湊巧,這事兒就一拖再拖。好在學校一年有兩個假期,讓夫婦二人你找我而來,我奔你而去,也能緩解一下相思之苦。婚後第二年,兩人的兒子在巴蜀大地降生,倆家老人輪流帶,一晃就到了上中學的年齡,馬冬生也進入中年人的行列了。快到2000年底了,馬冬生下了調離的決心,“再拖下去,就成沒人要的老頭了。”
臨近年底,學校的事務不多,馬冬生有了更多的時間理發、逛商店。
一天傍晚,他從一家電器商店出來,想起頭發有點長,該理一理了,便信步走進了附近一家美發館。
這家不大的美發館門麵一般,裏麵還算幹淨。馬冬生定睛一看,兩位年輕的女子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問“要理發嗎?”“這還用問,不理發進來幹啥子?”其中一個楊柳細腰的姑娘,柔聲細語地說:“先洗個頭吧”,然後,指引著馬冬生到了一個水池子前。她先用溫水將他的頭發澆濕,後在上麵抹上了一點帶著玫瑰香的洗頭膏,便輕輕地揉搓起來。馬冬生的頭部離她的身體很近,隱隱地,還能聞到姑娘身上的一股醉人的香氣,可能是抹的什麽化妝品吧。各種好聞的香味,還有姑娘不經意地發出的柔柔的聲音,和著錄音機裏播放的鄧麗君的歌曲,攪得馬冬生心裏某個角落有點麻酥酥的感覺。待姑娘給他洗好頭,又用幹毛巾爽幹他的臉和頭發後,他便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姑娘。這一看,竟觸動了他的神經:她跟年輕時的“真優美”還真有幾分神似,剛進門時怎沒發現呢。隻是比“懼內”更嫵媚嬌悄一些,甚至比李瑤還性感,畢竟李瑤還帶著一分半分的書卷氣,這姑娘的女人味卻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飾的。
接下來,姑娘用一把精致的木梳子給馬冬生梳頭,她將馬的頭發從頭頂中間分開,再由左往右,自上而下,輕輕地梳理著。馬冬生不由地閉上眼睛,享受著那一絲一絲滲進骨子裏的愜意。他這輩子還沒有正兒八經地梳過頭,也沒有真正享受過梳頭的快意。他在心裏翻騰著“第一次感覺讓人梳頭的滋味這樣好受!要是娶這樣一個老婆,天天給梳頭多好!”姑娘像是讀懂了馬冬生的心裏話,很有節奏地,一下一下地,不停地用玉手揮動著梳子在馬冬生的頭發上蹭著,還不時地將攏出的頭皮屑輕輕吹掉,一股氤氳香氣拂在馬冬生的臉上。那種觸覺,那種味道,快讓馬冬生舒服得跳起來了。後來,姑娘是怎樣給他剪的頭,他都記不太清了。反正,姑娘麻利地給他掃掉臉上、脖子上的碎頭發,又將圍在他脖子上的一塊白布解下,抖抖彈彈之後,他都不想走,還坐在理發椅上出神發呆。
這時,另一位姑娘出現了,問他“先生,你還要什麽服務?”馬冬生一機靈,清醒了許多。他知道這句話的深層含義。“難道這也是以理發為主,以提供其他服務為輔的暗娼館?不像嘛,看起來兩個姑娘都挺清純的。”馬冬生假裝不懂地問“都有什麽服務?”“要啥有啥,你自己點選。”“跟誰?”“也是你自己挑。”“剛才給我理發的小姐?”“可以。” “費用……多少……?” “100元”。“要作實質性的請跟我來”,姑娘指了指牆上的一個竹簾子,那後麵有一扇小門,通向一個暗間。
馬冬生有點緊張,他站著沒動,心裏有兩個聲音跟他較勁兒,一個說“去嚐試一下,就這一次”;一個說“千萬別玩火,這是個危險的遊戲。” 說實話,他真的害怕犯錯誤,可……可是,快控製不住自己了,這是怎麽啦?美女還沒坐懷就有點亂了。他的內心在激烈地掙紮著。這時,屋子裏姑娘嬌嬌滴滴喊了一聲 “好沒好,冷死我了。”馬冬生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外麵的姑娘順勢牽住他的胳膊,往裏屋那邊走。馬冬生就像是被施了法術,身不由己地邁進了那黑黑的門檻。
進去後,借著有點昏暗的壁燈,馬冬生看到,那位理發小姐隻披了一件粉色的浴巾,站在床邊,衝他嬌美地微笑。另一位姑娘很快退出,並帶上門,坐在外麵接待顧客,兼放風。
馬冬生幾乎是在風情萬種的小姐的指揮下,完成了一係列動作的。他舒心地從小姐的身上起來,就聽外麵一陣騷動,放風的小姐聲音很大,“你們要理發嗎?這兒坐。”“不理發,要理人”,說著,兩個人已經將暗室門踹開。如此,像晴天一聲霹靂,兩位警察便出現在室內一對白花花的男女麵前。
“穿好衣服,哪個單位的?”“礦……礦院……”盡管當時東海礦業學院已經更名為東海理工學院,但人們口頭上還是稱呼它為叫順了嘴的“礦院”。“我靠,礦院?大學教師幹這個?怪不得有人說,白天教授,晚上叫獸,有道理。” “……”。警察拿出小本本,一邊問,一邊寫,“第一次,還是……?” “第一次。”馬冬生不由地懇求道:“看在我是初犯上,請你們不要通知學校。” “那不可能,你要被羈留的,我們得通知學校領人的。現在你熊了吧,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
很快,馬冬生嫖娼的消息就在礦院裏傳開了。第二天,夏明德代表院裏,將馬冬生從派出所領回來。這可是礦院開天辟地的特大新聞。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裏,人們都在議論紛紛,不但教職員工知道了馬案,連學生也風聞馬老師幹了那種事。還有人在礦院主頁的留言板上發出了一串嚴正警告“禁止和美女睡覺興奮致死!禁止和情人睡覺醉生夢死!禁止和醜女睡覺煩躁致死!禁止和小姐睡覺勞累致死!禁止和老婆睡覺整夜裝死!”惹得礦院的男女老幼,偷偷地玩味,開懷地大笑。
當然,礦院的領導層是不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的,他們為馬冬生專門召開了三次黨委會,討論如何處分馬冬生,怎樣將不良影響降到最低。最終,馬冬生的處分決定公布:調離教師崗位,降為體育教研室的體育用品發放員,負責為上體育課的班級打開貯藏體育用品的房間門,發放籃球、排球什麽的。經濟製裁是當年的獎金全部扣掉。
那段時間,馬冬生活得很窩囊,走路就跟地麵打招呼,上班就像下地獄,很少說話,人也瘦了一大圈。好在礦院沒把事情做絕,沒有通知他遠在四川的“真優美”,也沒有將他的“劣跡”記入檔案。這還得益於朱院長的一句話“年輕人,兩地分居,有點饑不擇食。要說是個人才,不要因為犯了一次錯誤,就把一個人的一生毀了。”
話雖這樣說,馬冬生這個人才的分量因為這件事,已大打折扣。黨委常委會上,領導們大都覺得馬冬生的兩地分居不能再這樣持續下去了,說不定,哪天,又控製不住自己,來個“二進宮”,那就把礦院的人丟大了。
春節過後,礦院領導層派夏明德主動問馬冬生調動的事,說如果他堅持調回四川,學校會考慮他的苦衷的。
很快,馬冬生又打了一次請調報告,沒多久,學校就批準了,真是因禍得福。
馬冬生啟程回老家重慶的那天傍晚,隻有徐爽一人去車站送行——為了他們之間的淡淡的友情。
馬冬生又戴上了他的墨鏡,將一雙眼睛藏在了後麵。他倆默默無語隨著人流向檢票口走。快到女檢票員那兒時,馬冬生側過身來,伸出手與徐爽的手握在了一起。他隻輕聲說了六個字“謝謝你,多保重”,就頭也不回地快步通過檢票口。
在消失在人群中之前,馬冬生回過身來,高高地舉起手臂,向佇立在原地的徐爽默默地揮了揮手,便匯入了滾滾人流,從此,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
馬冬生就這樣灰溜溜地調走了,自此以後,再未有絲毫音訊。礦院人對馬冬生的記憶慢慢就化為“馬什莫生?不就是找小姐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