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患病四年半以來,喜歡清淨的她,卻不得不在家人的陪伴下,一直在喧鬧的市醫院、康複中心、眼科醫院與家之間來回穿梭奔波。
隻要她不在家,我就經常去那些地方探望她。這倒不是因為我要盡儒家提倡的“孝道”,而是一種自然產生的念想,就是想看到她慈祥的臉龐,就是想聽到她熟悉的鄉音。
記得有一次,在康複中心,喂她吃完了午飯,她巴咂了一下癟下去的嘴,忽然向我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帶著乞求的口氣和濃重的鄉音,顫顫巍巍地說 “給根香蕉吃吧——” 聽罷,我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媽媽,你一生都活得那麽有尊嚴,有誌氣,恪守著“萬事不求人”的信條,怎麽這個時候,變得這樣無助,這樣可憐,可憐得讓人心碎,無助得令人心酸。
還記得我握著你像“一把筷子”一樣的手,伏在你的耳邊對你說的話麽:媽,莫說一根香蕉,就是一車香蕉,隻要醫師同意,我也會給你拉來的。
那時,醫師和護士曾對我說,你母親有糖尿病,糖尿病人的飲食要嚴格控製,不能吃含糖多的水果,比如香蕉和葡萄。
後來,我告訴他們,我母親早就喜歡吃香蕉,現在牙口不好了,吃別的水果嚼不動了,把水果磨成漿又失去了原來的風味……
打那以後,為了讓母親享上口福,我便開始耐心地與醫務人員進行磋商,經過商討以後,我為他們簽了一份免責合同,這樣,總算合理合法地讓母親每天吃上一根香蕉了。看著她微閉著眼睛,伸長著脖子,大口大口地吞咽著我為她“乞討”來的香蕉,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母親走後,我第一次去商店買果腹的食品,驀然看到貨架上擺放著一串串香蕉,不忍多看,一瞬間,那一串串金黃色的香蕉,化作了一串串晶瑩的淚花從眼中奔湧而出,又像瀑布一樣從臉上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