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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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說還休…李清照的婚姻真相

(2022-02-23 09:10:09) 下一個

 

婉約派一代詞宗,“詞國皇後”李清照,千古才女,才華蓋世,“巾幗不讓須眉”,如同浩瀚星空中的一顆熠熠閃光的行星,光芒萬丈,在以男性為主的詩詞世界,牢牢占據著一席之地。少女時代便吟得“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及“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靈動活潑,質樸清新,一時名動汴京。二九年華,得遇如意郎君,賭書潑茶,情投意合,新婚燕爾時吟得“怕郎猜道,奴麵不如花麵好”,甜蜜嬌嗔。婚後別離,又吟出“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以及“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道盡夫妻間刻骨銘心的思念。而麵臨山河風雨飄搖時,亦如錚錚男兒般,吟出“生當作人傑 死亦為鬼雄”,盡顯其悲壯雄武。這柔情萬千的小女子也曾有“九萬裏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的英闊與豪邁,更有痛失所愛後“尋尋覓覓, 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悲寂愁苦。李清照現存詩詞作品七十餘篇,均為佳作名篇,可謂字字珠璣,涵蓋其一生歡笑愁苦。人生之悲歡離合,盡在其清麗絕美的文字中。

而說起李清照、趙明誠這對夫妻,相信大多數人和我一樣,一向認為二人堪稱神仙眷侶,而文人們對他們更是極盡讚美豔羨之詞,金童玉女、才子才女、門當戶對、情趣相投、天作之合、完美夫妻典範,諸如此類,不勝枚舉。這也難怪,實在因為這二人之間的甜蜜愛情,伴隨著李清照那些纏綿緋麗的詞作,叫人難作它想。據傳這二人緣分的開始還伴隨著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相傳趙明誠年輕時,其父將為其擇妻。“明誠晝寢,夢誦一書,醒來隻記得三句,“言與司和,安上已脫,芝芙草拔”。告其父,其父解曰:“汝待得能文詞婦也”,‘言與詞和’是‘詞’字,‘安上已脫’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非謂汝為詞女之夫乎?“。故事真假,無從考證,聽起來更像是文字遊戲,也有人說是趙明誠為迎娶心儀之人耍的一個小心機。北宋末期,黨伐爭鬥不休,而這兩人卻來自身處敵對陣營的兩個家庭,他們各自的父親均在朝為官,卻隸屬不同政見的朋黨。恰逢皇權更替,朋黨之爭略有緩和,故他們能結成夫婦,當真是天意成全。而納蘭性德那句世人皆知的名句“賭書消得潑茶香”,便典出李清照夫婦二人在山東青州屏居時誌同道合、默契風雅的夫妻生活。據李清照《金石錄後序》記載,“餘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為飲茶先後。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不得飲而起。”夫婦二人情趣高雅,琴瑟和鳴,端的是叫人豔羨不已。

夫妻二人更酷愛金石字畫,不惜耗費巨資,節衣縮食收藏金石字畫,並傾注畢生精力,著成三十卷《金石錄》。夫妻誌趣相投,樂此不疲勘校此書,秉燭達旦鑒賞金石字畫,沉溺其中,引此為天下至樂之事。當國破家亡、戰亂頻起之際,為圖謀保存這些無價之寶,夫妻二人更是傾盡心力,曆經磨難,倍嚐憂患得失煎熬,種種悲喜交加之經曆,則皆見於李清照那篇如行雲流水般、娓娓動人的《金石錄後序》。收藏金石字畫,需大量錢財,也需耗費巨大精力,非真正癡愛者不可為。有一則動人故事見於李清照《金石錄後序》,“嚐記崇寧間,有人持徐熙《牡丹圖》,求錢二十萬。當時雖貴家子弟,求十萬錢豈易得耶?留信宿,計無所出而還之。夫婦相向惋悵者數日。”以李清照、趙明誠夫妻的官宦家世及財力,亦有望而不得、相向惆悵惋惜之時。歸來堂中,夫妻二人“謀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無明珠翡翠之飾,室無塗金刺繡之具”,可謂傾盡所有。待書既成,“於是幾案羅列,枕席枕藉,意會心謀,目往神授,樂在聲色狗馬之上。” 這份癡愛,竟比任何享樂更盛。人生如是,夫複何求?歎隻歎歲月並非一直靜好,天也無法時時遂人願,當外敵入侵、家國不再時,這如世外桃源般的屏居自是難以為繼,個人又如何能逃脫命運的裹挾? “聞金人犯京師,四顧茫然,盈箱溢篋,且戀戀,且悵悵,知其必不為己物矣”,夫妻二人心知,戰事一起,再多的留戀不舍亦無濟於事,“既長物不能盡載,乃先去書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畫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無款識者,後又去書之監本者,畫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屢減去,尚載書十五車。至東海,連艫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鎖書冊什物,用屋十餘間,期明年春再具舟載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謂十餘屋者,已皆為煨燼矣。” 多年心血,瞬間化為灰燼,個中不舍及惋惜痛心,無從道哉!禍不單行,趙明誠突然撒手人寰,李清照茫然無措,無暇悲傷,獨自一人,攜帶著精簡再精簡的剩餘寶物,四處逃亡,“上江既不可往,又虜勢叵測,有弟迒,敕局刪定官,遂往依之。到台,台守已遁。之剡,出睦,又棄衣被,走黃岩,雇舟入海,奔行朝。時駐蹕章安。從禦舟海道之溫,又之越。庚戌十二月,放散百官,遂之衢。紹興辛亥春三月,複赴越。壬子,又赴杭。” 數月之中,憑一己之力,攜寶物,倉皇輾轉數地,偌大家國,竟無一弱女子安身之所!這其間,被偷盜,被誣陷,一路顛沛流離,擔驚受怕,真是無以言表。到晚年,遍嚐人世疾苦、人生跌宕的李清照回顧此生,為此唏噓不已, “餘自少陸機作賦之二年,至過蘧瑗知非之兩歲,三十四年之間,憂患得失,何其多也﹗然有有必有無,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人亡弓,人得之,又胡足道?”得失聚散皆天定,李清照從二十至五十二歲,(古人說虛歲,實為三十二年,‘陸機作賦’年二十,‘蘧瑗知非’年五十),窮盡一生最好年華,為這些身外之物,殫精竭慮,耗費心神,患得患失,最終卻什麽也留不住。

若隻單看到這些,夫妻二人確實情深意篤,相知相悅,甚至有很多人說他們夫妻二人好到沒有一絲遺憾、半分委屈,可事實果真如此嗎?不說趙、李兩家本為政治上宿敵,官場上你爭我鬥、你死我活,即便夫妻感情再好,二人又怎可能置身事外?婚後不久,“蘇門後四學士”之一的李清照父親李格非政治上備受排擠打壓,被列為“元祐黨人“,逐回原籍山東。為救父親,李清照先後兩次致信給公公趙挺之,懇請其出手救救自己的父親,公公卻未置一詞,李清照憤而寫下“何況人間父子情”,及“炙手可熱心可寒”,其憤懣無奈之心可見一斑。而在那個家族宗法重於一切的年代,身為兒子的趙明誠,即使有心恐也無力,為妻子分擔什麽。也正因父親的牽連,李清照亦被遣離京城,離開趙家,獨自回到山東原籍居住,時長達兩年之久,直至趙明誠父親趙挺之在新黨內訌中敗給蔡京,旋即去世,趙家亦被遣回原籍山東青州,夫妻二人才得以團聚,至此二人屏居青州,遠離官場是非爭鬥,“賭書潑茶”、品詩讀詞、收藏金石文物、校勘古籍,這十年乃是夫妻二人誌同道合的最好時光,一向不喜官場爭鬥的李清照不禁歎道,“甘心老是鄉矣”。

很遺憾二人與世無爭、田園牧歌般的日子,因趙明誠的複出而被打破,那時讀書致仕方是正道。十年後趙明誠重返官場,獨自赴萊州任知州,待李清照赴萊州探望,見丈夫每日忙於官場應酬,根本無心陪伴妻子。當然也有說法認為趙明誠另有新歡,已納妾室。總之丈夫對李清照很是冷落,對丈夫心懷不滿、心中失落萬分的李清照感慨中寫下《感懷》一詩,曰“靜中吾乃得至交,烏有先生子虛子”,無奈中的妻子隻好以子虛、烏有為伴了,並在此詩序言中寫道,“宣和辛醜八月十日到萊。獨坐一室,平生所見,皆不在目前“,曾經熟悉的人、熟悉的物皆已不在眼前,失望與無奈,無人可述。後趙明誠起複寧州知府,又改任湖州知府,為此入京覲見。當時戰亂已起,而趙明誠赴京心切,匆匆告別之際,李清照情緒不快,“望舟中告別。餘意甚惡,呼曰:‘如傳聞城中緩急,奈何?’戟手遙應曰:‘從眾。必不得已,先棄輜重,次衣被,次書冊卷軸,次古器,獨所謂宗器者,可自負抱,與身俱存亡,勿忘之。‘ 遂馳馬去。” 生離死別之際對曾經伉儷情深的妻子無一言相囑,無一絲牽掛難舍,念念不忘者唯其金石寶貝而,更有甚者,還要求妻子與宗器共存亡。東西竟比人重要,丈夫這般冷情讓李清照情何以堪!趙明誠冒大暑趕路甚急,在建康染病,李清照擔心其性急胡亂服藥,遂匆忙趕往京城,果如她所料,待她趕到時,趙明誠已病入膏肓,無力回天,“取筆作詩,絕筆而終,殊無分香賣履之意。”這 “ 分香賣履”的故事典出曹操。曹操《遺令》:“餘香可分與諸夫人,不命祭。諸舍中無所為,學作履組賣也。”曹操臨終安排諸夫人的生活,指定將剩餘香料分與夫人們,並讓她們學做鞋賣,以維持生計,後也以此典故泛指就家事留遺囑。無情未必真豪傑,大英雄曹操此舉算得上是有情有義。可趙明誠臨終前對孤苦無依的妻子無一字囑托,對其生計亦無絲毫籌措安排,冷漠淡然到如斯地步!一個“殊”字,兼寥寥數語,道盡心中李清照多少酸楚和無奈,多少委屈和不甘。此等丈夫,委實叫人心寒!真為我們的大才女抱屈。

古代女子,婚姻無法自主,婚後經濟不能獨立,個人才華再高,卻依然要仰丈夫鼻息,經濟、社會地位如此不平等,何談美滿幸福之婚姻?客觀地說,李清照的婚姻中,有過兩情相悅、誌同道合的甜蜜,也有心酸淒楚及無奈,更有寒徹心底的冷落與忽略,“賭書潑茶”的神仙眷侶僅僅是一方麵罷了,這才是李清照的婚姻真相。歎人生多少事,苦樂自知,真真是欲說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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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菲利斯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zhirui' 的評論 : 隻能說沒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吧,很多時候也隻好將就自己---隻是不喜歡很多文人們隻渲染他們夫妻幸福和諧、情趣相投的一麵。
zhirui 回複 悄悄話 在古代那樣男尊女卑的環境之下, 李清照趙名城的婚姻應該算是理想婚姻, 李清照的詩詞中並沒有訴說她作為女人的卑微, 更多的是體現他們夫妻二人幸福的生活, 看看當今這樣物欲橫流的社會, 有幾個婚姻是真的幸福? 作秀做作的夫妻; 唯利是圖的夫妻; 爾虞我詐的夫妻; 互相利用的夫妻在如今社會是比比皆是!
elfie 回複 悄悄話 Her second, eh, fiance or husband, was much worse. It's not that she was born in a wrong time. It's the common problem of marriage, or men. The same stories still happen to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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