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榕,《北京青年報》副刊編輯,1974年出生於湖南長沙,2023年7月12日病故於北京。跟癌抗戰11年。
《南鄉子。悼肖榕》
聞卿去天國,長袖清風載滿坡,任憑濁淚流成河, 漫漫, 伊人遠去夢成昨。
看君攀雲羅,筆墨丹青舞幾多,但願清溪匯入海, 長長, 鳳凰枝頭他鄉歌。
7月14日清晨,醒來,驚聞噩耗,肖榕老師離世。淚奔,情不自禁。。。。。。
不得不一大早開車去學校上課。前一夜的颶風橫掃過我住的小區,小區門口一顆古老的橡樹被攔腰切斷。上天如此無情,無論對樹還是對人。
一整天,淚眼婆娑,強忍住。幹不了任何正事,心裏生出一個無底的空洞,上麵掛著無數的問號--
怎麽可能呀?這麽熱情洋溢的、這麽才華橫溢的、這麽兢兢業業的、這麽精力充沛、這麽細致周到的,這麽體貼入微的、這麽熱愛她的《西洋鏡》版麵的,這麽掏心掏肺的對待她的散居在世界各地的作者們的,這麽念念不舍她的孩子和親人的,榕榕,就這麽香消玉殞啦?如一縷青煙飄走?
再也聽不見你那動聽的聲音,再也看不見你傳過來的中肯到位的建議、還有那些深夜裏兩個思想火花碰撞的歡呼聲,“我喜歡你的文字”那簡單而直白的誇讚和鼓勵,“快快上床睡覺去”的關切與叮囑,還有那些無數的諾言“回來我請你吃飯,領你逛北京城”?
還記得你說過,喜歡我那A-字型的小木屋,要來跟我小住,去湖裏劃小舟比賽釣大魚呢?榕榕,你這就走啦?你還欠我無數次的擁抱呀,那些閃閃爍爍的緊緊相擁的姐妹的大頭貼,是你發給我的,一次又一次;可是,我們居然還沒有來得及見一次麵,體驗過一次姐妹般的相擁,更別說道別了,你就踩著琪祥雲彩,飛去了天堂。
天堂裏不再有病痛!
這是目前為止,最令人安慰的安慰。還有一些令人釋懷的畫麵傳來:榕榕選擇了去臨終關懷醫院走人生的最後一程。榕榕的先生說,“肖榕走時候,帶著寧靜和平和。她的臉,始終放鬆,清秀,美麗。” 倫敦的李爽,放下手裏的一切,飛奔回國,在臨終關懷醫院見了榕榕最後一麵,一直一直握著她的手的深情。。。。。。
這兩天,這個海外作家微信群,氣氛異常肅穆。朋友們各抒己見,表達了同一種哀思,對榕榕離去的萬般不舍和眷念!
我也重溫了我們這兩年來所有的微信傳書。知道不,榕榕,我都存著啊,不舍得刪除任何一句話。2021年6月9日夜裏10:28分,你發給我第一條微信說,在張麗兵(世界著名植物學家)老師的公眾號看到我那篇關於青少年性教育的文章,覺得挺有意思,你說,喜歡我的文字,“誠邀賜稿。” 然後,你快手快腳劈裏啪啦轟炸我,發來《西洋鏡》版麵的征稿要求和以前的參考文章。我立馬被你的熱情和真誠點燃,雖然那時我正在兼職讀我的護理管理博士學位,同時全職教書,忙的四個腳丫子不占地。我還是忙裏偷閑開始時不時給你寫稿。每次跟你碰碰腦子裏的一些想法,都覺得心有靈犀,恨不得海侃三天三夜。
回眸,兩年時間,我在《北青報》上發表了近10篇文章,不多,但對我這樣整天瞎忙活的主兒來說,我自己都有些驚訝啥時候擠出的時間來給你寫稿。
有時候,你還喜歡搞突然襲擊,雲淡風輕一句:不好意思,臨時想到這個主題,你最合適來寫,明天能不能交租子?那時我正在備戰博士論文答辯,一整天都不知道如何下筆,極其痛恨你對我的“無限信任。”到了夜裏10點半,靈光一閃,寫到零點左右,交租,心裏有些忐忑不安,會不會被你逮住修改不停呀?那次你居然還很滿意,還記得你狠狠地誇了我一通:有點有麵,有情有理,還有立場。
而那些我細細琢磨的文章,你卻給我挑刺兒,讓我再三核實出處,數據。那認真嚴謹的勁兒,感覺你這個副刊編輯,實在有點像我的博士導師,一絲不苟,讓我心裏生出更多的敬意來。如此敬業的編輯,何處尋去?
我一定是極愛你的,愛你有趣的靈魂,所以願意擠出時間給你寫稿。我曾答應過你的,要寫寫重症監護室的人生百態。你期待著我寫一篇關於重症監護室的深度報道,可是,因為教學和科研的種種忙亂,至今也沒有來得及動筆,愧疚。
其實,最為愧疚的,是最近半年我都沒有去問候你。怕打擾到你的寧靜,屬實;生活忙亂,屬實;沒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也屬實;但這些都不能作為美麗的借口。所以,得知你永遠離開,我淚如雨下,跟朋友說,我愧疚啊,居然好久沒有問候一聲。
記得去年12月中下旬,國內疫情嚴重的時候,我很擔心你,問你和家人怎麽樣?你說,你也正陽著呢。告知我你那時詳細的症狀,我也把我這邊專業醫生寫的關於新冠治療的文章發給你,鼓勵你:奧米克絨沒什麽可怕的,就當是一次感冒吧,大多數人都能挺過來的,你也一定能挺過來的!但是,我的心裏著實為你擔心,因為那時我已經知道,你跟癌症抗戰了11年。
你並不想讓我們大家替你擔心,所以一直沒有告訴我們,你其實一直病著,一直在跟這個魔鬼鬥爭著。去年母親節前夕,當我忍不住問起,住院了,什麽病,要緊嗎?有什麽可以幫你谘詢的嗎?你坦然相告你的病情,我才知道你一直在勇敢的麵對,積極配合治療。
當你轉給我那篇科普公眾號《癌度》為母親節的專訪:《看見她們的力量:致敬對抗癌症的“母親們”》( https://zhuanlan.zhihu.com/p/510851073?utm_id=0 )我明白了,裏麵那個肖姐就是勇敢堅強的你!我那時還鼓勵你說,秦怡44歲患癌,活了100歲;宋美齡先生也得過乳腺癌,她活了106歲。我那時堅信,你一定能挺過來,看著兒子長大,優雅地,慢慢兒地老去,老得滿頭銀似如喜馬拉雅上顛的雪蓮花。 我也時不時地把院子裏剛剛開放的各色花兒傳送給你,給你鼓勁兒。
去年5月,你開始組建一個新群,一個一個地去問詢。就像你說的,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作者,跟你,早已經超越了編輯跟作者的關係。任何健康關係的長久維持,首先必須基於對彼此的尊重和欣賞。當我發現,每一個作者都把你當作自己的知心朋友的時候,我明白,你不僅僅是在維係編輯和作者之間的工作合作關係,而是把每一個跟你合作的作者,都當作你的朋友親人來對待。
你對版麵題材的選擇把控,體現了你對世界新聞視覺的敏銳。當你提出修改意見時,總是那麽誠懇體貼,讓人感覺舒適而溫暖。我也常常能夠感知到你的不易,在自媒體遍地開花的時代,要想保持一份特殊的受讀者喜歡的版麵,談何容易呀?所以,當你在病痛中堅持著,約稿,組稿,審稿,發刊的時候,你一定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辛勞!唯有愛你所愛,才能堅持這麽久去做一件事。 所以,你的執著,你的擔當,你的膽識,你的堅強,還有你的溫婉,你的親和,你的陽光,你的幽默,成就了我眼裏的榕榕,溫婉如玉,堅毅如鋼!
大年初一,我給你拜年。你在大年初一給我送來祝福,“願上帝的恩典與祝福一直與你和家人相伴!”那麽溫馨!這兩天才知道,你原來是虔誠的基督徒。
我不是基督徒,但是,此刻,我寧願是。我寧願是虔誠的基督徒,因為信仰上帝的人,心有所屬。我寧願相信榕榕你去了天堂,跟慈愛的天父在一起!那裏,沒有病痛,隻有歡樂,自由,和祥和!
7/15/2023 於聖路易斯
*** 這篇紀念的文字,發表於《北青天天副刊》(7/21/2023)。以此紀念我摯愛的朋友!
RIP。。。。。。。
搖紅文筆真好,還曾在一些期刊上發文,也是很有才華啊。
文寫得情真意切!
“但是,此刻,我寧願是。我寧願是虔誠的基督徒,因為信仰上帝的人,心有所屬。我寧願相信榕榕你去了天堂,跟慈愛的天父在一起!那裏,沒有病痛,隻有歡樂,自由,和祥和!”
回國了一段時間,錯過了你好幾篇美文,後麵來補讀。問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