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遊雪山

傍晚9點多鍾，天已完全暗了下來。雖然時逢夏季，海拔1300米的山穀中涼爽宜人，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漸漸地靜了下來，兔子，狐狸和袋熊大概都躲進自己的窩裏安居不動了，隻有袋鼠和蜥蜴還在四處覓食。彎島野營地（Island Bend）一片寧靜，隻有風還在輕輕地吹拂，吹過山峰，吹過樹梢，柔軟的好像羽毛般地掠過我們的帳篷。躺在自己溫暖的睡袋裏，呼吸著山野清新的空氣，回想著傍晚時分，我們徒步登上史迪威峰（Mount Stilwell），綿延不絕的巨大山體，在落日霞光的照耀下顯得尤為粗曠壯麗，雪山（Snowy Mountain）的美景使我們興奮得毫無睡意。

 

雪山是澳洲海拔最高的山脈，它位於新南威爾士州南部，長160公裏，寬80公裏。車入雪山地域，隻見峰巒起伏，氣勢雄偉。雪山山脈的中心地帶被辟為科休斯科國家公園，名字的由來是因為雪山山脈的科休斯科峰（Mount Kosciuszko）海拔2230米，為澳洲大陸的最高點，一到冬季山上便白雪皚皚，山頂終年積雪，因此澳洲人習慣稱它為雪山。雪山景觀粗曠浩瀚，袋鼠野馬等各類野生動物處處可見，山間空氣清新舒暢，是著名的旅遊度假勝地。人們在冬天來此滑雪，其它季節來此山間徒步，摩托越野，揚帆釣魚等休閑活動。

 

驅車行進在雪山國家公園，許多地方依然可以看見2年前森林大火留下的大片枯槁殘木，可以想象野火席卷而過之時，寸草不留一片焦土。然而短短2年的時間，山野已經充滿了生機，鮮嫩的綠芽處處綻放，海拔相差200米，就有著不同種類的野花，讓人不得不讚歎大自然的神奇。伴隨著春天腳步，厚厚的積雪融化，綠草和新生命破土而出，色彩的萌芽開始生機，各式野花開始綻放，一直會持續到秋天，通常觀賞野花的最佳時間是 12 月中旬至 1 月中旬。我們在1月中旬到訪，公園管理員說我們正好趕上了這趟花季的最佳時間，令我們不勝欣喜。

 

最近幾個月不尋常的充沛雨水，使得今年雪山地區的野花尤為爛漫。徒步在山間小道，一眼望不到頭的七彩野花，一片片紫色的山小米草，一叢叢杏黃色的比利巴頓，一簇簇複瓣的高山永生白菊花，一團團小沼澤金盞花 - - -，它們紅的似火，粉的似霞，黃的似金，綠的似翠，它們爭奇鬥豔繁花似錦，仿佛給大地加鋪了一層巨幅織錦，熠熠生輝分外美麗，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不由得想起宋詩2句：“何須名苑看春風，一路山花不負儂。” 呼吸著清新的山間空氣，凝視著比利巴頓、高山雛菊等參差不齊的小花，是一種難得的獨特體驗，讓人驚歎於嚴酷的高山環境中居然會出現如此嬌豔的花朵。有些山坡上成片成片焦黑的枯木林，和滿地鮮豔的七彩野花形成強烈的對比，死亡和生命的博弈，毀滅和新生的交替，是自然界永恒的主題。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勃勃生機，給人鼓舞令人振奮。

 

山林中生機勃勃熱鬧非凡，讓人目不暇接，早晨各色野花開放，百鳥爭鳴，袋鼠打鬥跳躍；中午蟬鳴震耳，蜥蜴四處覓食，蝴蝶蜜蜂隨風飛舞；傍晚百鳥歸巢，各種鳴叫聲響成一片；隨著太陽下山，漆黑的夜晚降臨，峽穀歸於寧靜，隻剩下小河中潺潺的流水聲，伴隨著我們沉入夢鄉。

 

我們順坡而下，來到位於國家公園邊緣的湯姆·格羅金野營地（Tom Groggin）安營紮寨，和有著清澈水流的墨累河（Murray River）相伴，河的對岸是維多利亞州。墨累河全長3,750公裏，是澳大利亞最長和最重要的通航河流，但在此地墨累河還隻是一條約3-4米寬的小河，沿著小河有約3公裏的步道，每隔1公裏就設置有一個野營地。在所有3個野營地之中，湯姆·格羅金野營地的麵積最大，這裏海拔偏低，從上千米涼爽的高處來到這裏，溫暖的氣溫令人陶醉。各種鳥雀在飛翔鳴叫，好幾十隻可愛的袋鼠散落在四周，這是一個充滿了野趣和詩意的地方，讓人身心放鬆，心曠神怡，仿佛已經和大自然融為一體。

 

沿著高山之路（Alpine Way）繼續前行，來到位於海拔1500米處的3英裏水壩野營地（Three Mile Dam)，野營地沿著高山湖泊展開，風景開闊壯麗。清澈的湖水，蒼勁古樸的桉樹和厚絨地毯般的草地和野花，構成了此番行程中最美麗的野營地。入夜之後在高海拔的寂靜曠野裏仰望天空，漆黑的天幕上萬千星座光芒四射，分外的燦爛耀人。在無邊的宇宙之中，黑暗遠遠超過了光明，空虛無數倍地大過了真實。而每一顆星辰，無論它的體積在浩瀚的宇宙中是多麽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但是隻要它存在一日，就會在黑暗中不屈不饒地發出自己的光芒。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普世價值和精神，值得我們每一個人發揚光大。

 

在雪山山脈數不清的峽穀中，不但有著步道，河流，有著鍾乳石的洞窟，還有一個100多年前囚犯造的泳池，這個巨大的長方形泳池用條形石塊砌成，引用的是當地的天然溫泉，水中富含鎂鈣等各種微量元素，在陽光的照射下，池水碧綠，晶瑩剔透。遊泳其間，仿佛和一塊碩大的綠寶石融為一體，實為前所未有的經曆。

 

雪山對澳洲的貢獻，不僅限於冰雪，河流，湖泊，野花，溫泉和美景，更令人讚歎的是在雪山地區完成的艱巨浩瀚的綜合水利工程。雪山工程被公認為現代世界七大工程奇跡之一，因為它創造了以人力改造天然環境，變荒漠為綠洲的奇跡。1949年，政府就開始修建了跨流域的調水工程“雪山工程”來解決水資源短缺的問題。為了完成雪山工程，澳洲先後從幾十個歐洲國家引進6萬技術人員和工人，在經過了25年艱苦卓絕的建設，於1974年正式建成使用。雪山工程是世界上最複雜的大型水電工程，是澳洲跨州界、跨流域水力發電和農業灌溉相互補償調節的水庫群和水電站群工程，包括16座水庫（一共有著70億立方米的水庫庫容），9座水力發電站、80公裏引水管道、11條共145公裏壓力隧洞，1座泵站，510公裏330千伏高壓網等。這些水力發電站每年能夠發電五十億多度，給附近廣大的區域提供了充沛的清潔能源。同時“雪山工程”給墨累達令盆地帶來的源源不斷的水資源，每年向該流域提供大約 2,100 千兆升的水用於灌溉農業，產生的經濟效益占到了澳洲全國農業產值的40%，使得這一區域當之無愧的成為了澳大利亞人口最為稠密的地區之一。所以雪山工程被稱作是澳洲一舉成為現代化國家的奠基工程，可謂名副其實。

 

這次野營之旅，經過兩個小鎮。金德拜恩鎮（Jindabyne）是我們進山前的第一站，這座位於山腳的小鎮譽為“雪山探險大本營”。鎮旁的金德拜恩湖是上世紀60年代因為雪山工程修建水壩形成的，水庫內盛產鱒魚。初夏時節，湖上彩帆點點，水上運動盛行，夜間從遠處俯瞰鎮區商業中心，燈火如繁星閃爍在湖邊山間，非常壯觀。金德拜恩鎮舊址大部分地區被掩埋在水下，許多人為此背井離鄉，搬到金德拜恩新址。事實上大部分小鎮在水下仍保存完整。當水位下降時，遊客在岸上可以透過清澈的湖水，看到水底若隱若現的古鎮原貌。這段不尋常的曆史和魔幻般的現狀，激發了許多人的靈感和想象，產生了許多以金德拜恩鎮和湖命名的文學作品和電影，使其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這個地方在澳洲可謂家喻戶曉。20多年前第一次來金德拜恩鎮，在鎮上一個飯店進餐，意外發現飯店的玻璃櫃台下擺放著許多人民幣紙幣和中國人的照片。詢問老板才知道，中國在籌劃三峽工程其間，曾多次派遣代表團來雪山工程取經。當時有些技術人員留住金德拜恩鎮，全方位地了解雪山工程的所有細節和成功經驗，最後和飯店老板成了好朋友。想不到雪山工程不僅造福澳洲，還給了中國莫大的幫助。

 

回程路上經過雪山地區重鎮庫瑪（Cooma），這個寧靜的小鎮因為是雪山水力發電工程中心而聞名。鎮子雖小但可以觀看的內容豐富多彩，不但有著表現雪山工程的紀念陳列館，地區美術館，還有一個古色古香的博物館，用實物，照片和繪畫再現了第一批先驅者生活的方方麵麵。著名的蘭比街（Lambie Street）綠樹成蔭，秋季楓葉尤為麗，這條街令人難以置信地保留著一係列可追溯到 19 世紀中葉至末期的精美房屋，房屋的主要材料是花崗岩和麻岩石塊，使得房屋帶著古樸的氣息，漫步此街猶如時光倒流，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一般來說，鄉村地區的居民都很友好，庫瑪的居民不但友好，而且說不上幾句話就笑得嘴也合不攏，什麽事讓他們這樣高興？美術館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眯眯地告訴我們，自從雪山工程2.0上馬之後，許許多多工程人員的進駐，這個沉睡多年的小鎮徹底沸騰了，所有的空房子都租出去了，小鎮的房價已經15年原地踏步，現在每個月創新高。老太太的原話是房價已經頂破了屋頂，正在一飛衝天。難怪小鎮人人喜笑顏開。

 

記得2020年初就有報道，澳洲政府批準“雪山工程2.0”計劃，這是一個可再生能源計劃。計劃通過雙向調水，在市場用電需求低時，通常是在深夜，把水抽到到高處，這樣當用電高峰期時，就可以有更多的水向下排出，通過渦輪機發出更多的電力。政府斥資45億澳元，將創造5000個直接和間接的工作職位，該工程在2024年完工時，將大幅度提高16個大小型水庫的發電量，為國家經濟提供強勁的安全能源。

 

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來雪山國家公園了，前兩次我們都步行登上澳洲最高峰科休斯科峰，這是一條來回18公裏的步道。科休斯科峰是全世界各大洲中唯一不需要攀爬，僅僅通過步行就可以登頂的洲際最高峰。但是前兩次來的時間不對，都沒有看見如此絢麗多姿的野花盛開。以後可以將雪山徒步作為每年一月份的固定節目，這時候在海拔千米左右的氣溫為10-20度，可謂舒適宜人，這樣可以避開悉尼的盛夏高溫，同時還能觀賞一年一度的山花爛漫，朋友們都說這是一個好主意。

 

 

雪山原野

 

漫步野花之中

 

遍地野花

 

和袋鼠一起野營

 

山中晨霧

 

袋鼠天堂

 

翡翠般碧綠的溫泉

 

鍾乳石山洞

 

金德拜恩鎮湖景

 

庫瑪博物館

 

雪山工程示意圖

 

袋鼠從眼前跑過

 

遠去的袋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