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春光爛漫,鶯飛草長。困居無事,想到翻整草地,開辟菜園。刨耕勞作時,發現腳邊草叢中,躲一幼兔。小巧溫順,不逃不動;捧在手心,圓眼碌碌的,一派天真混沌。幾步遠的牆角草叢裏,還擠著三隻,自然是一窩的。一定是母兔覓食去了,幼兒無知亂走。這母兔,我在後院見過多次,不想她在我眼皮底下,養了四個兔崽子。兔窩一曝光,第二天就挪移了,但仍在附近,時有遇見。這些兔子,是世代居此的。
我繼續農忙:種下十棵萵筍,八棵茴香,番茄黃瓜各三棵,還有兩棵南瓜。萵筍粗生,逢雨竄長。那天看著葉片闊大肥綠,滿心歡喜。豎日進園采摘,卻見 十棵萵筍,一夜之間, 綠葉片甲不剩。大怒,馬上想到是兔兒一家所為。你固然人口眾多,養家不易,如此肆意搶掠,且懂得耐心等葉片肥大、並在我采摘前夜撲來啃吃,實在可恨!
母兔仍在後院活動,日間或傍晚遇見我,並無一點躲閃之意。
我吃了教訓,第二茬沒等萵筍葉子肥大,果斷采了,留下點點葉尖。第二天又吃一驚:不但葉尖全部啃去,兩棵還被拔起歪倒,露出根部!分明報複之舉。隨後,油綠的黃瓜葉子遭啃,荷葉般的南瓜葉子遭啃,連氣味特殊的茴香也被啃得剩了光杆!我又大怒,這是誰的園子誰的菜!
那天太陽落山,清風涼爽,閑靠陽台欄杆,又見那大兔子,在後院草叢跳脫尋覓,然後蹲在小桑樹下。隔著十幾米距離,黑眼睛圓碌碌盯著我。於是回身喚兒,取來氣槍。小子有點興奮,問瞄準那裏。我說:兔子屁股。扳機一扣,兔兒渾身一顫,趴下不動了,黑眼睛依舊看著我。
這出我意料,本意隻想嚇唬一下。兒子並無射擊技巧,居然打中了。它拖著腿,努力爬了幾步,倒在草地上,然後身子一翻,看到體側一長條血印。它歇了一會,想掙紮著再爬,到底爬不動,幹脆趴在草地上,黑眼睛繼續看著我。
我想起它的四個孩子,心裏不知如何,便逃回屋裏。樓上樓下轉了一圈,忐忑著回到窗邊。兒子站在兔子身邊,戴著手套,翻了翻它的身體,看來是死了。我又去樓上樓下轉了一圈,兒子已經拿了鐵鍬,準備挖土。多年前,養的倉鼠死了,也是這樣挖坑埋葬。他在十幾棵法國萬壽菊中間挖了個一尺多深的坑,埋下兔子,壓實土層,並在上麵放了兩塊大石頭。
第二天,我來到兔子埋身的地方,默默注視。兩塊石頭沒動,表土也平整,但那十幾棵法國萬壽菊,植株全體遭劫:花蕾折斷,葉子啃去,主幹扯裂;連旁邊一棵枝壯葉茂尚未結果的番茄,也被攔腰截斷。小兔們必定聞到了深埋在土裏的親人味道,傷心憤怒中爆發出這種複仇行為。
我獨立良久,心裏並不怪責小兔們。
蚊蟲都不殺,禁止有效的殺蟲劑;
禁止有效的除草劑,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