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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係天山(二五)遙遠的小湖

(2022-02-10 14:52:35) 下一個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個寧靜的小湖。其實,湖並不遠,就在夢裏,可伸出手,卻無法碰觸。如煙的往事縈繞著小湖,一幕一幕,忘不了,又如何傾訴。

 

那是人工拓出的小湖,最早是個有時有水的蘆葦灘,遠處綿延著那條長長的山。漸漸地,多了個小亭,又多了座小橋,綠樹憑欄。時而,年輕的笑聲兜兜轉轉,柔波裏蕩漾著低聲的呢喃。春花開滿枝條時,空中飄舞著粉紅的花瓣;飛霞映照的傍晚,野鴨在湖裏劃出淪漪,一圈圈地擴散成心裏的波漣;當黃葉依依不舍地飄落,來年能否再相見?等到湖上結冰,一片銀白中,飛簷玲瓏的小亭仿佛在靜謐中參禪。一個大雪天,幾個人突發奇想,跑到雪中的亭裏去野餐,碾冰為土自詡仙,結果,灌完冷風,肚子痛半天。

 

離湖不遠,有一個漢餐、一個民餐,想去哪個去哪個,隨便。今天在這裏吃炒菜饅頭,明天到那裏吞羊肉抓飯,早上的奶茶是擋不住的誘惑,金燦燦的油香才能解饞。

 

湖裏有五道黑,也叫河鱸,穿著帶五條黑道的灰褐色衣裳。不知怎的,有個人對這魚念念不忘,把它吟誦成《木卡姆》那樣的詩行。每當這個時候,黃眼珠裏閃爍著粼粼的波光,襯著白皙的膚色、高高的鼻梁,側麵就像希臘的雕像,顏值不輸費翔。他時常惆悵從小到大,每一次考試都刷下最美的女孩,害他環顧四周,不見心目中的姑娘。作為在他身邊被環顧的對象,我們灰頭灰臉地相視抱憾:唉,闖不進帥哥的心房。帥哥如今在麥蓋提,為了那些傳唱的篇章、當年的夢想。請在刀郎的部落等我!想去敲一敲那些鼓,彈一彈都塔爾和熱瓦普,穿上絢麗的艾德萊斯,唱《木卡姆》古老的歌,跳維吾爾人千年的舞。

 

湖邊,有個吹簫的身影,穿著長袍,特立獨行,似乎來自大唐都護府的北庭。簫聲悠悠如修行,沒耐心的我隻學了幾天就扔在一邊,他則繼續自賞清影。後來,自賞的內容又加了琴,演繹高山流水的空靈。我給他顯擺客廳裏的箏,他看向前方的虛影,似笑非笑,好像在說,琴才是先秦。切,我衝他一翻白眼兒:北庭時的大唐,有什麽不對?心中卻有些氣磊,以至於箏到現在還那裏落灰。

 

在湖的一旁,長得像章子怡的她穿著淡紫的裙裝,靈動的音符灑向她的舞姿,湖水泛起點點熒光。夢一般的色調撥動心底的琴聲,一條條淺淺淡淡的薄紗,隨著風飄飄垂垂,匯成一幅淡紫的窗簾,倚著窗,嗬護盞盞燭燈,掩住那些幽幽癡癡的夢。

 

那個最像夢的女孩,黛眉杏眼,不愧生在美麗的洞庭。年少時父母雙亡,奇怪的病理說不清、道不明,後來連弟弟也未能萬幸。她被親戚接來,靠著這個小湖,不知能否躲得過天命。暗自歎伶仃,依舊善解人意、笑靨盈盈。我們心疼,立下不成文的規定:誰也不準欺負她、讓她傷心,可還是沒能護得了她,最終,一樣雨打萍。在治療時,她還替我憂心,給我找蜂王漿、蜂膠,說我在異邦辛苦,需要補藥。我看她精神尚好,以為先進的儀器、藥品會有神效,起碼能多拖延些年,可天意,到底該怎樣解釋啊,舍不得踩螞蟻的人怎會沒有福報。曾經,我的腳碰碰她的腳,或者,她的腳碰碰我的腳,相視一笑,便互相知道。如今,十二年了,茫茫路橋,音容何處,天國是否安好?

 

幾多憧憬,幾許悲歡,都被歲月衝散為雲煙,淡得就像湖邊的窗簾,飄飄渺渺,時不時地牽動某一根心弦,意猶闌珊。

 

窗簾後藏著愛捉弄人的她,有著圓圓的大眼睛。那雙牛一樣的鈴鐺眼,像判官一樣冷靜、冰雪一般清明。鈴鐺眼跟我是互吹互諷、一唱一和的搭檔,我自然習慣了她的惡作劇,與隨時隨地的波瀾不驚。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克拉瑪依那場大火,那是三百個孩子啊!全部都化為灰燼。她臉上結著冰,眼裏冒著熊熊怒火,像是能把湖水燒淨。

 

他在那場大火後拍了張照片,從此,扛著相機走出一片天。當湖邊春意濃濃繁花似錦,兩道劍眉聚焦一樹嫩粉如馨。可世事終究無常,黯然離去時,不見湖邊的林蔭。去年伊犁四月初,杏花溝寒風暗渡,霜寒半夜地架好相機,慕然凝眸處,粉花滿樹。滾滾綠波中,框起粉色的漣漪,恍惚間,如夢如故。

 

湖邊還有過他,瘦高、英俊又癡狂,最喜歡齊秦《我是一隻來自北方的狼》,正好也扮演過一匹狼,他就成了“老狼”。那一年,老狼沿著水竭、幹裂的塔裏木河,沒日沒夜地走了幾個月,磊落灑脫的他竟一路傷悲,在斷流的河床、幹枯的胡楊林中落淚。過去的事、眼前的景,令他心碎,人回到小湖邊,心仍留在那裏,與母親河相伴、相陪。又是沒日沒夜的幾個月,那顆心一直對著母親河泣血訴說,顧不得已經病痛累累。漸漸地,母親河越流越長、越來越美,大地開始複蘇,金色的胡楊舒展落日的餘暉。他的心卻無法修複,永遠地停留在四十九歲。一身的才華,榮光無愧,可曾有悔?眷戀的眼神還注視著那條河,任憑風吹,隻盼河水流過黃沙,讓大漠散發綠葉的清香,讓母親河在藍色的羅布泊中沉醉。

 

一年後,我來到河邊,正逢修路,未能見到他心中的河,小小的溪流潺潺淌過。眼前,已如他所願,片片胡楊生出新的綠色,他卻是沒有倒、沒有朽的那一棵。看他蕭瑟,看他離索,依舊錚錚聚星河。悵然發覺還有很多話要聽他說、跟他說,都化作駝鈴聲中的靜默。天邊,風兒卷起塵沙,仿若有道身影仍在跋涉。於是,我的心裏也裝起那條河,聽流水唱滄海桑田的歌,人工的小湖也蕩起碧波。

 

如今,湖邊還有她,還有他,以及他,一個個地數過,並不多,留在那裏默默地做。也有很多話要聽他們說、跟他們說,有過怎樣的歡欣、何等的苦澀,但願不要再錯過。什麽時候,河水衝去幹涸、草原覆蓋荒漠?已經有太多的失和落,二十年、三十年後再回首,還有多少歲月可以蹉跎。

 

沿著湖邊的小路,曾經,一棟二層的紅樓、一棟三層的黃樓,在路旁分別坐落。圍繞著兩棟小樓,夏天樹影斑駁,秋天黃葉婆娑。濃烈的色彩透著淡淡的憂傷,寧靜處,如俄羅斯油畫中的寂寞。小樓裏,長長的木地板走廊,時而靜悄悄的,時而有紛遝的腳步聲回響,像鼓點兒,像有韻律的詩行。小樓斑斕的畫意與詩情,早已被現代的高樓取代,很氣派,隻是,昔日的珍存不再。

 

很多年後,走廊上的回響在可可托海、喀納斯與天鵝湖的木棧道上找到了,一聲聲的律動凝成草葉上的露珠,在淡紫的窗簾上滾浮,滑過夢中的小樓,落入遙遠的湖。湖邊的人、湖邊的物,都一一歸為旅途,隔著洋、隔著陸,攏著一層如煙的薄霧。薄霧慢慢地變濃、靜靜地成暮,再過些年,還剩什麽曆曆在目......

 

2022年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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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nowandlotus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劉大仁' 的評論 : 那個,是有點太朦朧、太意象派了......

幾個事件、人物、場景、時間的穿插,又用詩的形式表達,可能是不容易弄清楚。以後注意,謝謝您的直言!
劉大仁 回複 悄悄話 讀後不知所雲。

雪蓮到底在說啥, 要表達什麽?

這叫散文詩?我看不出內容與語句的連貫,好似將一串串不想幹的句子疊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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